走得近了,他便能听到皇帝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皇后轻之又轻的说话声,这对帝国中最尊贵的夫妻大约是在商量什么事。
周云遥遥见到那朱红色绣着凤纹的裙裾和明黄色的被褥,便已有了几分准备,上前一礼道:“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两个内侍就站在榻前不远处,轻手轻脚的拉起用明珠串起的珠帘。
“咳,咳......”皇帝背后靠着几个垒起来的枕头,面上青白近乎于死色,用素白的布巾掩着唇咳嗽几声“......不必多礼,快,给周相赐座。”
连忙有人去抬了个明黄色的绣墩过来,服侍着周云落座。
周云谢了恩,方才坐下,然后边等着上首的皇帝又或者皇后开口。
皇帝的目光仿佛有点虚,飘忽不定的扫了周云几眼,忽然眯了眯眼睛,仿佛集中了注意力:“你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周云垂下眼,轻声道:“但凭陛下吩咐。”
“不必惶恐,”皇帝虚弱的连说话都显得无比艰难,他慢慢的抬了抬手,轻声道,“朕与你也有许多年的交情了。太子尚小,皇后年少,朕心里头不放心啊。倘朕驾鹤,许多事也只有交给你才能放心......”
周云抿了抿唇,把头垂得更加低了,只是轻轻的:“臣惶恐。”
皇帝“呵”了一声,忽然颇有意味的苦笑道:“有什么可惶恐的?你当年亦是亲自送走了父皇,早该知道——天子亦是凡人,终有一日是要送朕一程的......”
周云知道皇帝怕是要托孤了,他一声不吭直接就那样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仍旧是那一句:“臣惶恐至极。”
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抱着太子的皇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极是艰难的用周云的手握了起来,而另一只手则是牵了小太子那柔软的小手掌——他把太子的手放在了周云宽敞的手掌中。
这一刻,皇帝的的确确终于有点像一个父亲又或是一个帝国的主人:“朕只二子,长子为庶出,且其生母萧氏犯上作乱,自是不堪神器之重。太子乃朕嫡子,从祖训,理当承继宗庙。然太子年幼,朕不放心,只能把太子托付给周相了,由周相与内阁诸臣以辅政务。”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惊得茫然四顾的小太子忽而哭叫起来,可皇帝却还是沉声把话说了下去,“皇后为太子生母,贤德聪慧,当可垂帘听政,共决大事......”
这就是要把皇权分作两边,一半分给以周云为代表的内阁,一半分给以皇后王氏为代表的世家和宗室,彼此制衡。
皇帝话声落下便又重重的咳嗽起来,紧接着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在场诸人皆是惶惶,周云与皇后却都垂首肃然应了一声: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