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读大多都是为了“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周云却不一样。他将天下的百姓放在最前面,视皇帝如象征皇权的摆设。
谢晚春慢慢的垂下眼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茶水清淡,她的语气也跟着淡了下去:“好个垂拱而治,你是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公主当初打压世家、筹款建海军,提倡立女学,为的是什么?”周云面色苍白,尤显得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他目光犀利,犹如刀剑一般直接落在谢晚春的面上,字字直戳心肺,“或许您自己也没有想得那么远,只是凭着本能去做罢了。打压世家,就可以集中自己的势力,把一部分的舆论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筹建海军,江南一地便能收入掌中;提倡女学......”
周云说到最后,忽而笑了一声,说不出是冷意和复杂,目光如电一般破开面前所有:“天下不知多少女人要谢你,那些依靠女学而出仕的女人倘要往上,怕是都要依着长公主你;再者,女子能读书、能为官,为何独独不能为君?”
周云看住谢晚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便都犹如雪白刀刃一般的简单明白:“长此以往,公主独掌大权,世人怕是只知有长公主而不知有皇上。”
“那又如何,这也该是我皇弟要担心的事,与你何干?”谢晚春不为所动,坦然而从容,“我自认摄政以来,兢兢业业,从未有过未危害百姓之举。”
“公主英明,可真能英明一世?纵如此,又如何能保证继任之人英明如旧?”谈及自己的理念,周云眼中好似烧着火,寸步不让,“纵观史册,英明之君何其罕有,反倒是庸君、暴君比比皆是,兴亡交替,百姓何辜......”
“所以,就不该任由君王独掌大权,就该让内阁和世家分权制衡,就该让每一个皇帝都如我那个不管事的蠢弟弟一样当一个纯粹好看的摆设?哦,用你的话说,应是——圣天子垂拱而天下治。”谢晚春不似周云那般的圣人胸怀,反倒讥诮的挑高了唇角,淡淡一笑。
周云眼帘轻轻的颤了颤,鸦色的眼睫跟着一颤,神色复杂。
谢晚春却紧接着道:“好,就当你是对的,可你杀了一个我难不成就能保证接下来各个皇帝都好似我那个蠢弟弟一般只管花前月下?能保证内阁或是世家之中的人皆如你一般一心为民?倘内阁权势凌驾于君主之上,恐怕又要出一奸相矣。”
“皇上一贯体弱,若是幼子登基,自然可以好好教导。至于...”周云说到一半忽而顿住口,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而正色沉声道:“我欠公主一条命,既然公主得天命而不死,那我......”
“不用你赔命。”谢晚春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只要这一次你帮我把蜀王解决了,那便一笔勾销。”周云的确是幕后布局之人,可首先起杀心的是她那个弟弟,这仇,自然是要分开来报。
周云一怔,随即接口道:“蜀王之事,本是我分内之事。”
谢晚春却蹙了蹙眉,斟酌着道:“我以往看错了蜀王,现今想来蜀王或许知道一些当年的旧事。”说到这里,谢晚春纤长浓密的眼睫徐徐的垂落下来,犹如蝶翼一般的轻盈而美丽,她语声极轻极轻,“我是希望你能直接把蜀王下狱,看管好,别让他有机会进宫,也别让他传出一些胡话来。自然,死人才是最能保密的......”
不告君上,不过三司,直接把当朝亲王下狱,简直荒唐!这种事哪怕是有证据也是要被朝中御史当面弹劾的,这种事就和直接把自己的把柄递给政敌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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