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之掀开被角躺了进去,看着谢晚春故意拿背和后脑勺对着自己,不免一叹,那叹气声极轻极淡,好似夜里浮着的薄雾。他想了想便伸出手替她打理起那有些凌乱的长发,轻轻的问她道:“又怎么了?”
“......什么又怎么了?”谢晚春抱着被子半天也不想理人,可对方修长的手指正动作轻柔的理着她那一头乌发,好似给人顺毛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弄得她心上一软便松了口。
王恒之语气沉静依旧却一针见血,带着一点柔软和哄劝的意味:“今天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有什么事要说吗?”
谢晚春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过头去看王恒之,小声道:“只是有点事情没想明白。”她顿了顿,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沉默永远都似一条淌金的长河,自他们之间流过,藏着无数引而不发的秘密。王恒之耐心十足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谢晚春纤长犹如蝶翼的眼睛轻轻的颤了颤,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接着道:“倘若有一件事本不该被人知道,但是因为你瞒着反倒让许多人对你产生误会。若是把事情直接说出来,未免有违初衷;可若是不说,叫那些...那些蠢人自以为正义,你又觉得憋气......”
是的,憋气。
谢池春一辈子对不起挺多人,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帝,偏偏皇帝还视她为弑母的恶人对她起了杀心,一路犯蠢到底。
所以,谢晚春有那么一刻是真的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在皇帝面前捅破,好叫皇帝知道他所敬爱的父皇、他的母后究竟是如何的模样,好叫他知道他所认为的一切是多么可笑,最好能把皇帝气得半死。可一涉及那事,她又觉得有些犹豫:前人都已去了,就连她自己也已死过一回,所有的秘密也该都随之埋于黄土。皇帝本就是蠢,何必为了一个蠢人把那些事捅破?
也正因如此,谢晚春今日一直都犹豫不定,不知该如何选择。
王恒之指尖还缠绕着谢晚春的一缕发丝,那发丝又软又韧,就如同谢晚春这个人一样——似水一般柔弱,偏偏又有水滴石穿的韧性和坚忍,当真应了《道德经》那一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王恒之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指尖好似真被系了一段情丝,一颗心也跟着谢晚春的心念而动着。他沉默片刻,方才道:“晚春,你既是这般说,心里想来也已有了答案。”
“什么答案?”谢晚春不觉抬起眼,纤长的眼睫随之而扬了扬,乌黑的眼睫尾端似是染了些许犹如黄金一般融融的浅光。
“你不是觉得憋气?”王恒之语调柔和,他隐约笑了一声,指尖尚且还绕着一丝的青丝,便已温柔的低头吻了吻谢晚春的眼帘,语声极轻柔,好似徐徐而过的清风“为何因为别人委屈自己,反倒叫自己憋着气?”
或许是今夜两人同床夜话的氛围太过温柔,又或许是王恒之的动作太过自然,谢晚春怔了怔,竟是由着他从从容容的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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