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罗尔的神色十分复杂。
而裁判再三确认后终于做出了判定,主裁判把哨子含在嘴里,一边从兜里摸牌一边向陈焕之走来,陈焕之仰天叹了口气,这下只能在4x100上发挥余热了。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主裁判路过了她所在的第四道,对第二道的尼日利亚选手吹哨出示了红牌。
全场几万观众再次发出了惊叹。
这时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标出了起跑器感应计时时间的起跑慢镜头,也许是为了以后可能出现“大邱主办方因为已经罚下去了博尔特、不能再罚下去陈焕之,否则这届世锦赛将成一个笑话,零抢跑规则也会遭受前所未有的非议,所以以不公平的手段处理了这次抢跑”之类的议论,这次的慢镜头几乎是一秒一帧的超级慢放。
可以清楚地看到尼日利亚选手几乎和陈焕之同时起跑,但她起跑后踉跄了一下,所以反而落在了其他选手的后面。
而大屏幕上打出的起跑反应时间是,尼日利亚选手0.095秒,陈焕之0.107秒。
0.012秒的差距,一个生、一个死。
陈焕之松了口气,看台上刘鑫源也觉得自己心脏又跳起来了,他没空跟后面咆哮着“谁让她压枪”的罗主任辩解,只是疯狂地挥舞着双手往下压,喊着示意陈焕之看他,“慢一点、起跑慢一点!”
陈焕之冲着看台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再次站在了起跑线后开始调整呼吸。
“疯了,”刘鑫源喃喃说,“她肯定又要压枪了。”
看台上、电视机前观众们的惊讶,教练和领导的崩溃、解说间里的百般纠结不解,陈焕之统统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她只是静静地拍打着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在原地下蹲压腿又起跳,脸上又是平静又是凝重。
比赛很快再次开始了。
陈焕之蹲在起跑器上,头颅深深地低着,眼睛微闭,空气轻缓地流动着,从前方而来划过她的耳边。
“还是逆风啊,”陈焕之想,“今天真不是个破纪录的好机会……不,正因为这样,才该试试。”
“on your marks——”
“set——”
停了一两秒、或者几秒,陈焕之再次听到了过去几年中她听了几百次、上千次,以前多么陌生、现在又多么熟悉的发令枪响。
但她不是听到了枪响才冲出去的,而是先做出了按照既有判断冲出去的决定,才几乎在同时听到了发令枪声。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抢跑,在那一瞬间,太难判断了,她也根本没去判断。只是就这么冲着,一直向前冲着。
刘鑫源直到陈焕之跑出了二三十米、而裁判毫无表示的时候才再次开始呼吸,他安抚着自己的胸口,坐回到他的座位上,在看台上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中他专注地看着陈焕之领跑的身影。
她跑得太快了。
刘鑫源的眼中又出现了那条虚拟的速度线,不过它代表的不再是曾经的10秒49,而是一个新的记录、新的标尺、一个新的时代,那是10秒44,一个属于陈焕之的数字。
现在那条线隐隐地被陈焕之压在身后,刘鑫源终于知道她想干嘛了。
虽然今天逆风、虽然随着压枪跑带来的优势消减,那条线渐渐有与陈焕之并肩的趋势,不过刘鑫源坐在看台上笑起来。
“一个新的世界纪录诞生了。”
在陈焕之冲过终点的那一刻,刘鑫源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