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月玲气的眼圈都红了,站在那胸口剧烈起伏着,还不忘埋怨李源:“源子哥,你就让他这么没礼貌?你踹他啊!不然回头我妈还要怪你!”
李源笑道:“正是淘气的年纪,过两年你再让他这么淘,他都不好意思了。”
算一算年纪,十年后这小子正好踩到上山下乡的门槛儿,好日子多着呢。
眼看孙月玲不依,李源翻手伸出,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孙月玲本来还生气呢,可一看到李源手里的东西,登时有些移不开眼睛了,小脸羞红,惊喜道:“呀!源子哥,哪来的大白兔呀?”
李源笑眯眯道:“你管哪来的?赶紧吃了,一会儿建国那小子又来抢。”
孙月玲这才羞答答的从李源手里接过奶糖,打开后放进嘴里,香甜的她眼神都快化了,看着李源小声道:“我大姐今天来了,我妈正在里面生气着呢,源子哥小心点。”
李源闻言大为吃惊道:“月香姐回来了?”
孙月香是孙达和赵叶红的大姑娘,很是温柔漂亮,工作单位也好,在大学里当讲师。
一切都很好,偏偏四年前因为狗血的英雄救美故事,喜欢上了一个在前门大街拉黄包车的苦力。
这对孙家和赵叶红而言,完全是无法接受的事。
可孙月香咬死认定了就要跟那人,结果无论是孙达还是赵叶红,在两人成亲后都不许孙月香再上门了。
孙月香也硬气,不上门就不上门,可谁知天意弄人,那男人也是个无福的,结婚第二年刚生了个闺女,就出了意外死了,留下孙月香和一个闺女,外加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娘和还上学的弟弟、妹妹……
总之,本来勉强还能过得去的日子,一下到了极艰难的地步。
就算这样,孙月香也一直咬牙坚持了两年。
却不知今日突然上门,是为了什么。
八成啊,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种家务事最让人头疼,清官都断不清,何况他一个外人?
李源有心掉头往回走,可也知道这会儿逃跑不合适。
赵叶红甚至孙达对他都极好,不拿他当外人,他这会儿躲清闲,就有些不地道了。
师徒父子、师徒父子,师父有事的时候掉头就跑,那还谈什么师徒父子?
没法子,将自行车支好后,李源和孙月玲一起去了正房。
……
第11章 《甲乙针经》
孙家也是一套小二进院,四合院被收拾的颇为雅致。
过了二门,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到了北房。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流泪,身边还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怯怯弱弱,看起来瘦的过分。
赵红叶本来就严肃的脸上,此刻尽显激愤。
孙达好一些,但眉宇间也多见无奈和气愤。
正中间坐一老爷子,须发皆白,眉毛很长,长眉真人似的,他倒是轻松些,一手揉着核桃,一手抚摸着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孙建国的脑袋,看到李源进来,还微笑问了声:“源子,羊肉从哪买的?还怪新鲜。”
李源干笑了声,道:“我农村人,托朋友买的。”
这老头儿不是好人,祸水东引啊。
果不其然,就见赵叶红瞪眼看来,严厉教训道:“钱多的没地儿花了?不年不节的,买什么羊肉点心?”
李源头大,解释道:“这不是昨儿搬新居了嘛,过来一起庆贺庆贺。师父您也知道,我爹娘都不在跟前,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孙达暗中竖起大拇指,绝!
这小子太懂女人心思了,卖惨卖的不要脸!
果然,赵叶红脸色舒缓下来,道:“想庆祝来家里,我做些好吃的就是。现在的肉哪有那么好买,我警告你,不许去鸽子市。正经人,谁去那种地方?”最后一句声量又突然拔高,看来是有故事。
李源忙表态道:“师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别说犯法的事,就是擦边的事也从来不碰。我是在农村苦过的,更珍惜现在的一切。”
赵叶红终于满意了,点头道:“对你我放心的很。我说的话,你从来都记在心里,也一直按着去做,不枉费我的一片苦心。可有些人,对她们再好也没用,好像我们做父母的天生欠他们的一样!
付出了那么多,他们接受起来天经地义,可是等到让他们听话的时候倒来劲儿了,死活不听!
好啊,你不听随你,有能耐你自己走下去。
怎么就掉火坑里了,过不下去了?
还去黑市,让人抓了被单位通报批评停职!
你一辈子都毁了,这个时候想起来还有一个家?
可你现在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要钱,要粮,再让我们去拉扯你那个火坑?
让你离婚还不肯,你究竟想怎么样?!”
看着捂脸哭泣的孙月香,以及在一旁被吓住了,抿嘴大哭起来的小女孩,客
', ' ')('厅上的气氛沉重到了极点。
孙达的脸色都很难看起来,赵叶红那么要强的人,眼中也是泪花闪烁。
孙月玲小心的拉了拉李源的胳膊,目光里满是央求。
李源愈发头大,可也没办法躲,赵老头儿居然也给他使眼色。
他没办法,装作在裤兜里掏了下,手里又多了一个大白兔奶糖,交给眼睛一亮的孙月玲,对着那个大哭的孩子使了个眼色。
孙月玲会意,忙上前抱起小外甥女,笑道:“囡囡不哭,瞧二姨手里的是什么?”
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一直装鹌鹑的孙建国来精神了,激动喊道:“大白兔!!”
刚一出口,赵叶红算是找到出气筒了,拿起圈椅旁边的野鸭子毛掸子,朝孙建国头上一通招呼,真下狠手啊,打的孙建国哇哇直叫。
好在赵老爷子赶紧拦了下来,孙建国也不管一头毛,只是眼神哀怨的看着李源。
李源嘿嘿一乐,道:“没你的份!”
孙建国心都碎了,刚挨打那么狠都没哭,这会儿眼泪说掉就掉,又被赵叶红责骂了几句,居然还敢还嘴:“大姐不是想要奶卡吗?我让给小慧了,谁让我是当舅舅的!我以后没奶喝了,想吃个大白兔还不行?”
不等赵叶红发飙,李源笑道:“哟,好小子,是个爷们儿,给你一颗吧!”
说罢,又扔了一块大白兔给他。
孙建国抄起后,根本不敢看他妈,撒腿跑没影儿了。
李源见赵叶红正瞪他,嘿嘿一笑,离远一点坐下后劝道:“师父,月香姐今年才二十五,就算人生有些挫折,还有大把的时光,哪就毁了人生了……师父,我将来要是生个姑娘,那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也不管她想干什么事,我都顺着她,依着她。
家是什么地方啊?是姑娘最后的依靠啊。
我知道您和师公都是为了月香姐好,是想她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我也一样,我也希望将来我闺女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但我不怕她走弯路,只要有我在,家就是她永远的避风港湾。
我要告诉她走弯路并不可怕,只要坚持……”
眼看赵叶红眼睛越发冒火,孙达也吹胡子瞪眼看着他,李源也是个没节操的,话锋一转,话又说过来道:“当然,如果明知是个火坑,是深渊地狱,那就得早点回头了。得弃暗投明不是?
有时候不做选择,不看前路,只是埋头往前硬顶,就会出现自己感动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情况。
月香姐,您还记得我吧?我李源啊,师父的关门弟子。”
孙月香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孙月玲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就关门了?我妈以后说不定还收弟子呢。”
李源摇头道:“那是收学生,和收弟子是两回事。”
赵叶红都气笑道:“你脸皮又厚了是不是?”
李源嘿嘿一笑,对仍低着头的孙月香道:“这个世界上最疼儿女的只有父母,不用我多说,月香姐您也是当妈的人了,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要不是为了这个亲闺女,我估计您也不会回头。
可您呢,您以为师父和孙叔说这些话,这么生气是为了您走投无路登门求助吗?
是因为他们觉得丢面子吗?
不是啊,他们真正生气的是月香姐您将日子过成了这样,看着您这样糟蹋自己的人生,他们心如刀割,他们心痛啊!”
孙月香听至此,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刚被孙月玲哄好的小慧也跟着哭了起来……
等孙月香跪倒在地,对着赵叶红、孙达磕下头去自责不孝时,孙月玲也跟着哭了起来。
赵叶红和孙达居然也在抹泪……
赵老爷子目光古怪的看了看李源,咳嗽了声后瞪眼,让他差不多就行了,赶快办完。
李源扯了扯嘴角,将孙月香拉起来道:“那边的情况我也听说过一些,一个患病在床的婆婆,一个读书的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子,再加上小慧……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没你想的那么绝望。
那边的小子、姑娘都大了,都上中学了,就差些学费和生活费。您实在过意不去,每月支援些生活费就好,他们自己都有粮票定额。
您呢,回到这边来,小慧肯定也有人带,而且保准比在那边过的更好。
这样一来,方方面面都周全了,您也可以开始新的人生,还没辜负任何人,对不对?
很简单的,只要您别再钻牛角尖……”
孙月香闻言,有些心动,可似乎还有难言之隐……
赵叶红见之怒哼一声,火气明显又上来了。
李源呵呵笑道:“是担心那位患病在床的婆婆吧?月香姐,您只是儿媳妇啊,她还有亲儿子、亲女儿在,也都十几岁了,难道不能照顾他们自己的母亲?
我劝您可别大包大揽的,别再贫家养出娇儿来,那反倒害了他们。
道理您肯定都明白。
', ' ')('您帮助他家是应该的,可以按月送些钱粮,直到那两个小的长大工作,但您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师父和孙叔,关心这些爱您的人。
尤其是,要关心您的女儿,您看看她瘦成什么了?
他们才是您真正的血缘至亲啊!”
孙月香终于被说动了,她怔怔的坐了片刻后,看向对面抹尽眼泪的赵叶红,声音沙哑道:“妈,我还能回来吗?”
不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女儿。
赵叶红刚擦尽的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孙达,大声道:“好女儿,回来吧,回家来。爸爸等你回头,等的头发都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