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你自己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朝樱明显一脸的不买账。
有老师在,我立刻底气倍增,悄悄对李允墨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说:“先生,您不是说,让我这个时辰来这里,好取回这几天的功课么?”
“哎呀,瞧我这记性。”李允墨了悟地笑了一下,右手一托额头,看向凌朝樱:“弟妹,我说还是误会了不是?”
看着他说得那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几乎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拿手擦了下嘴角,终究还是忍住了,睁大眼睛等着他编下去。
“这个丫头,前两天的功课做得特别不好,我是一直想训她。可惜,她是允烈的丫头,有些事还真是得思虑周到,我总不好当着她主子的面为难她吧!趁着今天又要布置新任务,这才传了她到这避风亭来。不曾想,这光记着训她了,偏偏字帖又落在了南宫。”
他絮絮地说完这一大篇,明里是解释,暗地里却也敲打了凌朝樱,‘总不好当着她主子的面为难她吧’!李允墨和我不是主仆,却是比主仆还要深一层的师徒关系。以墨王如今的身份地位,她若是再想为难我,也得掂量清楚了。
凌朝樱还待要说什么,却被他一挥手拦下了:“弟妹,如今这丫头,我说也说了,训也训了,若是她确有什么地方不曾尽心,惹得你生气了,还希望你大人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一个丫头过不去!”
弄得凌朝樱说也不是,不说又不甘心。一脸忿忿地站在那里老半天,终于嗤笑出声:“墨王殿下倒是师徒情深,护犊子心切,就不知道这个丫头值不值得你这般上心了!”
李允墨顿时敛住了适才的一脸笑意,面上寒寒的,没有说话。晚风吹着他的衣摆,翻飞起伏。
隔了好久,他才叹出一口气来:“我收这个学生,连父皇都赞赏有加,钦赐了和田玉镇纸以示褒奖,值与不值,已不是你我能说了算了!”表情愀然闪过一丝落寞。让人瞬间有心痛的错觉。
说完,他又转身提醒我:“不是说了,字帖落在了南宫了,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地回去好好用功?”
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严厉,我却听得无比感激,连连点头,恭敬地退了下去,一路小跑着离开。
回到住处,赶紧关好屋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拴。半天,我叹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这才惊觉自己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羡鱼从里间走过来,犹疑地看了看我,拿手背探了探我的脑门:“怎么了,这一脸的苍白,脑门上也满是汗?”
我只顾闭着眼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更惊讶了,一把拉开我,打开屋门向外瞅去,歪了脖子看我:“什么也没有啊,你怎么怕成这样?”
“难不成是被鬼追了?”她嘻嘻一笑,又说。
“我倒宁愿是被鬼追了!”我无奈地冲她笑笑。真要碰上鬼了,最多也就吓个半死,也好过搭上一整条的性命啊!
“得了得了,大晚上的,一个个鬼啊鬼的,一点忌讳都没有!”里间传来临渊不满的絮叨。
我们便乖觉地闭了嘴,各自忙碌着,不再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本来不该我当值,只是一大早,便有李允墨的太监找了来,说是他主子唤我过去。
知道左右推脱不过,昨天又欠了他那么大个人情在那儿,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前殿。
只是,找遍了十一的住所,也没有见到我老师的身影。
允烈已经去书房了,我一个人呆在屋里,正在狐疑,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安宁,是你么?”不是我的老师李允墨,而是允然。
我愣在那里半天,才缓缓回过神来,转身看他,微笑:“怎么是你?”
“是三哥让我来的,他说,你想见我!”他微微蹙着眉,用力握紧我的肩膀:“安宁,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叫我如何说?说我们的事情已经暴露,你尊贵的妻子恨不得杀了我?还是说,最后来解围的却是我的老师?
“难道,王妃殿下在你面前一个字都没提么?”我冷笑了一下,不答反问。
“她说,是你出言不逊,对她无礼,所以,她才想要给你一点教训。”他扶住我肩膀的手渐渐松了下来,声音沉稳安静:“安宁,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是不能服软的一个人。我也早说过,朝樱虽然脾气不好,人却不坏,你要多担待些。”
“一点教训?那教训果然只有一点。只怕,昨天墨王殿下如果再迟一步,我就得尸横当场了!”唇边的冷笑逐渐扩大,我终于憋不住满心的凉意,咯咯地笑出了声。
“安宁,朝樱根本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人!”允然突然一把握回我的肩膀,不断摇晃着,像是要让我相信他说的话。
“你信我,还是信她?”我敛了笑,冷冷看向他。
“这不是信谁不信谁的问题,安宁,能不能不要这样偏激?”他为难地闭上了眼睛,好像很是苦恼。
“我一定要你说,信我,或是她?”我扳开他握住我肩膀的手,继续不依不饶。此时此刻,并不指望你去为我讨回公道。可是,最关键的却是,你的信任会给谁。
“我两个都信!”
“两个都信?王爷是想骗我,还是想骗你自己?”我嗤笑一声,直直看向他。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于情,他或许会信我;于利,自然不可得罪凌朝樱。所以,他说两个都信。我是不是该偷笑呢?好聪明的回答,两个都信至少好过偏袒任何一方吧!
“罢了,是我得罪她在先,她发难得并不错。解释的话,别人都已经说尽了,知秋不想多言!王爷还是请回吧!”我垂下目光,平静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或是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又何必多费唇舌。
“知秋?”他惊讶地重复一遍,愣愣直视我许久:“安宁,你就那么想做‘京城双姝’之一的知秋?”
“京城双姝?”真是没想到,原来他是介意这个。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我并不想做知秋,只是,做了你的‘安宁’,我真的可以安宁么?”
缓缓抬头看他的脸,清隽凌云,眉目平和中透着一丝干练。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他已经不是那个怀抱清朗的纯透少年了!而我依然固守原地,如此任性,究竟在固执着什么?
“安宁,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低低叹出一声,紧紧揽我入怀。手臂箍得我肩膀微微发疼。
“允然,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在被他的温暖蛊惑之前,我抬起头,轻轻推开他。
转身欲走,允然却从我身后,一把拉住我的手,嘴角是浅浅的笑:“我就知道,你不想等我。”脸上是明显的担忧。
他把我拉到一把椅子旁,按着我坐下,给我斟上温热的茶水。我静静地看着他做好这一切,动作流畅自然,说不出的幽雅。侧开头不去看,声音平静:“不必这样,我并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抬手捏我的下颔,面色微微不悦:“我不想听见这话,我想让你麻烦我。有什么话,都只跟我说!”
“那我在别人面前,岂不是都要装哑巴!”我好笑地反问。
“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他走到椅子后面,用力拥抱我:“三哥虽说是你的老师,可他对你。”
三殿下和我,原来他都知道。
“还有就是十一弟,眼看着已经大了,别和他靠得那么近。”他又说。
我转回身,抽出手来轻捶他胸口,讥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都成亲这么久了,我跟别人说说话都不成?”他圈住我的手臂加重了力道,几乎要勒断我,神情一派严肃:“等着我,过了这一年,我就把你娶回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到当年夏眠风对着一大堆鸡骨头,伸出油兮兮的大手跟我说,“安宁,我们结婚吧!”那个时候,我没有答应,等到想答应的时候,他已经离我很远了。
“安宁,你是不是不想等我了?”允然立即敏感地皱了眉,抓着我的双肩,牢牢地看着我:“说话!你不愿意?”
我没有答应夏眠风。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换成了他嘤嘤哭泣着请求我的原谅。真要原谅他,大概就是因为我当初并没有答应吧!
抬手抚上他紧皱的眉,一点一点轻抚着舒展,我紧紧回抱允然,闭上了眼认真地说:“我等着你。”等着你给我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
他放松地叹息,露出孩子一般惬意的微笑,突然抬起我的脸,没等我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覆了下来。
轻暖,温润。那样奇妙的触觉,让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这种温暖果然可以蛊惑一切。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觉得,也许真的可以嫁给他,哪怕是做妾。但也只是这一瞬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