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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冷眼瞧着,悄悄议论:“嘿,李家柯家,又忙起来了。”
忙什么,自然是忙着准备粮食。
既动了起来,便很快了。毕竟老爹爹们还在大牢里,如今天这么冷了,虽然送过去了御寒的衣物被褥,到底和家里不能比。赶紧凑齐军粮,赶紧把老人家们捞出来。
两日便筹齐了一万石,车队停在了城外。各家临时主事的人一起来见叶碎金,都低了头弯了腰:“因筹集粮食耽误了些时日,还望大人海涵。”
叶碎金问:“我的军粮齐了吗?”
段锦笑道:“验过了,一万石,一石不少。”
李二躬身:“大人所命,岂敢怠慢。”
“大人,”他抬起头,试图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军粮既已经备齐,家父是不是……”
就该放人了吧?
盗匪绑架,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堂堂刺史、节度使,总得讲点信用吧。
岂料,真有人不要脸,不讲信用。
堂堂节度使,朝廷敕封,叶碎金竟然道:“既如此,拿下吧。”
李二和诸人一呆。
亲兵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众人拿住。
李二大惊:“大人!大人!我等已经遵照大人之命筹齐了粮食啊!”
“大人此是何意!还请告知草民!”
“大人!大人!”
“大人——”
在一片喊冤唤“大人”的叫喊中,一群人都被拖了下去。
叶四叔忍不住道:“好歹给人个说法啊。”
总觉得差了什么步骤。
那戏台上唱戏的,什么八部巡抚执着尚方宝剑,眼睛一蹬,唤一声“中——军!”,中军上前一步领了命把坏人擒住之后,主角总还得义正言辞地唱好长一段戏词,把恶人的罪名一一罗列,让恶人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然后才是拖下去的戏码。
到叶碎金这里,咋啥都不说呢。缺了个过场!
叶碎金道:“他是什么人物,配叫我费口舌。”
瞧这话说的。
叶四叔嗤道:“你当你是皇后娘娘呢。”
叶碎金翻个白眼:“破皇后有什么稀罕的。”
好大的口气。
叶四叔袖手,教训她:“别翻白眼,跟十二娘似的,闺女家家的,丑死了。”
李老爷做梦都想不到,各家临时的主事人竟也叫叶碎金给押金大牢了。
他原以为低头了这事就能过去了,大不了再为罢市的事出点血,给叶女子赔礼道歉。
他万想不到,这女子,这女子……
“怎么回事?”他惊问,“军粮没筹齐吗?”
李二一路挣扎,被扔进来摔得鼻青脸肿,忍着鼻涕眼泪道:“筹齐了,叶刺史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按住了。”
众人围过来问细节,李二一一答复。
李老爷越听越心惊。
他心中升起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我要见刺史大人。”他趴到木栅上喊,“来人,我要见刺史大人,快来人!”
青衫的士卒过来一脚踹在木栅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他慌忙缩手。
“安静!”士卒骂道,“再吵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们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大人若想见你,自然会提你去。大人没发话,你给老子老实点!”
李老爷跌在了地上,被儿子撑住。
他望着木栅外士兵凶狠的嘴脸,深深地感到,这一次,真的要不好了……
仿佛,他跟叶女子,从来就没有在一个台面上,下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局棋。
虽然店铺都还没重新开张,但有邓州来的平价粮、油、盐,百姓心中已经没有不安。
反而聚在一起议论:“各家老爷什么时候放出来?”
“听说城外运来了一万石军粮给刺史大人。”
“嗐,一万石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你可有算过这些年他们收了多少税赋。”
街上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踏地声。
有事发生。
百姓们都伸长脖子去看。
青衫士兵一队一队的,如狼似虎。分扑向各个方向。
本地人一瞧便知道:“那不是诸位老爷家?”
果真。
士卒们扑去,各家也不是全都束手就擒。起码在李家和柯家就遇到了抵抗。
这宅子里还有妇孺,叶三郎知道。
但他更知道叶碎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比阳。
她做决策,掌方向。
这些事,总得有人替她分忧,为她执行。
此处,邓州叶三郎握住刀柄,抬起眼——
“杀!”
别处,段锦也撩起眼皮,冷冷一笑——
“杀!”
治所
新朝廷委任的刺史大人入主了比阳城十四天的时间, 比阳
', ' ')('城见了血。
李家的大宅占了一整条街,整条街就他家一个宅门。
路人在巷口探头探脑,看到了青衫军封路封门, 隐隐听到了高墙里面的呼喝声、哭喊声还有惨叫声。
大门里忽然冲出个家丁, 妄想逃出去。
外面守门的青衫军想也不想, 长矛刺过去,伴着惨叫,便将他捅出了几个窟窿眼。
有人将尸体又拖进了门里。门口的守卫面色如常。
只有鲜红的血顺着台阶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巷口窥视的路人吓得作了鸟兽散。
一个个回到家都关上院门, 把家人推进屋里还拉上了窗。就这样还吓得心脏怦怦乱跳。
家人被吓住,直问:“怎了这是?”
“杀人了……”目击的人好不容易咽下唾沫才说得出话, “官军, 杀人了。”
众人惊骇。
杀人很快,善后很麻烦。
带着清晰的目标,叶三郎和段锦在李家、柯家翻箱倒柜,又审讯了活口, 终于搜出了他们要找的东西,送到了叶碎金的面前——
一箱一箱的。
丁口簿, 赋税记录,城防图。
还有李家、柯家自家的房宅田契与账册, 堆满了刺史府的大厅。
蒋引蚨在邓州接到的手令里,叶碎金就告诉了他自己需要些什么人。
现在,他带着从邓州跟来的一群账房, 盯着这堆满了大厅的册簿文书。
人手一把算盘, 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如郎君们腰间的刀, 马上的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叶碎金拍拍箱子:“交给你了。”
大城自然有专门行刑的地方。
这一日, 行刑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百姓们踮着脚伸着脖子, 都想看得更清楚点。
没有公开的审讯,但有文书宣读了罪状,列举了以李家为首的诸家所犯大罪。
这其中,私吞税赋、私设刑狱以及其他各种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事,比阳城民都不觉得稀奇。其实大家早就知道,只拿这些大户没有办法罢了。
但是,资助流匪,尤其是樊家村、牛家村两起骇人听闻的屠村案背后竟然是李家、柯家和王家、向家这几家领头的大户,着实震惊了比阳城人!
“经查实,为侵占田地,四家合谋,勾结盗匪,屠灭樊家村四百七十一口、牛家村六百零二人丁,老弱妇孺,皆在其中,骇人听闻。其行也恶,人神共怒,天道不容,国法难逃……“
有人便喊道:”这么说,那回流匪攻城,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假的?”
文书抬起头,肯定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先前审讯俘虏之时,便已经有人招了。”
人群中有人大哭:“天杀的!我儿子死了!”
很多人愤怒:“就是从那回,大家伙才开始听他家的指挥,让摊钱摊钱,让派徭役派徭役!”
出于对外面流匪的恐惧,当大户站出来要顶事的时候,普通百姓才相信了、支持了、跟随了。这之后,各种苛捐也都忍气吞声地认了、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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