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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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诸人都僵住。

再蠢,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哪有什么天降横财,做梦。

连霸占了唐家堡的恶徒都能驱逐、杀死的人,怎可能是大善人。

“大、大娘子息怒,息怒。”领头人强行镇定,“先前只是玩笑,唐家堡是大娘子领兵夺回来的,自然都归大娘子,我等没有异议。我们只是来谢过大娘子为我唐氏族亲报仇雪恨。”

众人再次点头如鸡啄米:“是是是,没有异议。”

“那个,我等不如就……先告辞?”

有人脚下已经慢慢向门口移动。

叶碎金冷笑道:“我是大善人吗?你们来骚扰一场,就这样想走就走了?”

段锦喝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绑了!”

亲兵们一拥而上,不顾这些人哭着求饶,将人都绑了,按在地上。

领头人满头是汗,大喊:“娘子饶命!郎君饶命!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叶碎金的眼神冷下来:“如今才知道不敢,方才怎么就敢?”

“唐家堡被霸占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不曾来向恶徒索要过,怎地我来了,你们就敢?”

“口口声声自称是唐家人,唐小姐在堡里受辱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唐家人哭诉:“我等只是普通人家,恶贼杀人不眨眼。我等小民,怎敢相抗?大王饶命!”

大娘子已经变成了大王。

叶碎金冷笑:“我杀人就爱眨眼了?”

十郎忍不住问:“姐,要杀吗?”

这些人,真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可说要杀吧,似乎又不至于。十郎十分拿不准,故而询问叶碎金。

众人都看向叶碎金。

“杀这样的人只会钝了我的刀。”叶碎金转头对账房说,“清点一下人数,把那两成的田给他们均一下,按照咱们邓州的地价折算是多少?”

账房袖子里掏出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通,报了精确的数字。

“外面是他们带的人?”叶碎金问。

来的这些人是唐家远亲中有些体面的殷实人家,也都带有一二家丁,都侯在院子里。

大厅的门是轩敞着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随从都看得真亮。奈何院子里也都是带刀的青衫军,个个怒目。随从们只吓得腿软,却也不敢跑。

“派人跟着他们回去报信。”叶碎金道,“让每家按这个数字来交赎金。有金子交金子,没金子交银子铜钱,再没有,家里的绫罗绸缎,田产房铺,锅碗瓢盆,全给我端来。”

“这几个,给我吊到墙头去。谁家先交齐了,就放谁回去。”

一群人鬼哭狼嚎地被拖了出去。外面的随从小厮战战兢兢地被亲兵们押着出去了。

只恨老爷们贪心,非要来惹这群夜叉罗刹。

“姐,真叫他们给钱啊?”十郎还有点不信,总觉得像是强盗才做的事。

叶碎金无奈。

小孩子真是又天真,又单纯。

但她特意把弟弟们都一起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看看,有些人可以多无耻厚颜。

她反问:“不然呢?任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拉屎,然后全须全尾地回去?”

都是富足中衣食无忧地长大的,这些少年现在已经能接受靠着与敌人的搏命厮杀夺取地盘、战利品。

但遇到这种看似手无寸铁的“良民”,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十郎挠挠头。

“十郎,还有你们,都要记住,”叶碎金严肃地告诉他们,“我们叶家自有家训,行得正坐得端,不行那等宵小之事,决不仗势欺人,尤其是良民百姓。”

家训素来如此。

九郎十郎正使劲点头,然而叶碎金话锋一转:“但是比这更重要的是,我们叶家,也绝不任人欺。”

“我们不去欺人,旁人想来欺我们的,便要狠狠地割他们的肉。让他们知道痛,以后再也不敢来。”

“今天这些人中,必有人要倾家荡产了。但那,难道怪我们吗?”

“唐家堡一直就在这里,从没挪过窝,从前他们怎么不来?无非是觉得叶家军行事规矩,欺负老实人罢了。”

“既有胆来勒索我们叶家,就要承受被狠狠割肉的惩罚。”

“这都是,咎由自取。”

果然如叶碎金所说,有几家是真的倾家荡产了。

青衫黑裤的叶家军过去,金银首饰、衣裳布匹都卷了走还不够,地契房契都搜出来,账房跟着估算,还不够。

实在是唐家堡资产真的不小,两成分摊到这十几个人头上,领头的富户尚能支付。其余跟着想去分一杯羹的普通族人根本没有这份财力。

最后,父母妻子儿女都被从自家的房宅里赶了出去。

青衫黑裤的叶家军当着乡亲邻里的面收了田地,封了宅子。

握着刀柄告诉围观的众人:“此户男人胆大包天,敲诈勒索我家大人。大人慈悲,饶他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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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如今人吊在坞堡墙头,按其勒索的金额缴纳赎金,这宅子,如今是叶家的了。”

父母妻儿大哭:“天杀的!早就跟他说别去!猪油蒙了心!”

乡亲四邻嗡嗡议论,很快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啐!

青衫黑裤的叶家军不搜刮不欺凌,行事规矩。新来的话事人甚至定下的佃租都比从前轻了。大家好生感激,都说唐家堡来了个大善人。

可这世道,若无有雷霆手段,铁硬心肠,怎配做善人。

会晤

安定了唐家堡, 接下来自然就是慈丘县城。

慈丘县城还有个县令在。

这县令还有点骨气能耐,见有大股兵马前来,便指挥民壮关了城门据守。城墙上, 看得出来进退颇有些章法。

叶碎金点点头, 使人去喊。

城楼上下沟通了一番, 叶三郎带着两个护卫作为使者上了吊篮,从墙头吊上去进城跟县令面对面沟通了一番。

叶三郎的忠厚面相是天生的,他气度也干净, 眸子清明,一看便不是阴险算计之人, 说出来的话颇能使人信服。

慈丘县令也已经听说唐家堡易主的事了, 待细问起来,才知道唐小姐自尽,不由哽咽:“我与她父亲也是旧识,只实在无力相救。”

的确他能组织些民壮来守卫县城。那是因为大家的家都在县城里。县城若被糟蹋, 谁家都逃不了。

故而百姓愿意出力。

可若要他们为县城之外一个倒霉的富户出头,去对抗一群暴徒, 并可能因此伤了死了,自然没人愿意。

凭什么。

待听说唐小姐将最小的庶弟藏在了井里数年竟让他活了下来, 而那个孩子现在被邓州叶氏的家主收为了义子,他擦了擦眼睛,站起来对着叶三郎深深一揖:“叶氏高义。下官钦佩。”

一个深井里无人知晓的孩子, 叶家人连坞堡都夺取了, 若想让他死, 直如碾死一只蚂蚁。

但叶家人让他活了。

至于唐家堡的资产……别说一家, 便一个朝廷崩坏了, 天下都还群雄竞起共逐其鹿。

江山都如此, 何况一家之资财。

能有血脉延续就是大善了。

慈丘县城从里面开了门。

县令穿着洗得褪了色的官服迎了叶家军入城。

他没想到叶家主事人竟是个女子,颇为吃惊。

这女子容貌灿若春华,气度烈如寒阳。县令原以为这是个凶残女大王式的人物,可将她迎到堂上落座后,叶碎金张口便问的是慈丘县这几年的民生,治安、税赋和县库结余。

县令恍惚进入了应对上峰的状态。

好几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因为他的上峰便是兼领唐州、邓州二州的刺史,那个刺史死于宣化军炸营的兵乱。那之后,他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儿,苦苦支撑。

差点热泪盈眶。

打叠精神一一汇报,又使县丞取来各种册簿给这女子。

她不仅没有厌烦,而且都能看得懂。

这些东西,便是刚入仕的年轻官员都未必看得懂,都得有师爷、幕僚指点着才行。

可她都能看懂。

大致阅览完毕,叶碎金合上最后一本册簿,看着慈丘县的县令,说了一句:“袁令……辛苦了。”

袁县令眼圈都红了,站起来行礼:“区区微薄之力,总不算辜负圣贤教诲。”

“只邓、唐二州前魏时便比邻并立,大人既已得新朝任命,还请替天子牧民。”他躬下身去,“请大人将慈丘一并领了吧。”

叶碎金道:“好。”

杨先生和叶五叔抵达唐家堡的时候,慈丘县已归附。但叶碎金还是把行辕设在唐家堡。

她是惯于战场征伐的人,比起县城,她更喜欢这种坞堡。

“堡中民户正在往外迁。”她亲迎了杨先生、叶五叔进到唐家堡里,用鞭子指着大门道,“城门得大改,我想这里加个瓮城。”

先前的俘虏正好来做苦力干活。

杨先生眯眼看去。

这堡垒坚固,楼高墙厚。

叶五叔十分欢喜,直夸:“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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