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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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种大部头的东西,叶碎金不信十二娘能啃得下去。

“是真的。”叶敬仪替十二娘说话,“十二学得很认真。因不学的话,堂上很多案情,她便不能明白为何要这般判而不是那样判。”

十二娘疯狂点头:“对对对!我学了之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跟日常里想的差好多哩!”

“六姐,你读过《魏律》没有?”她道,“真的很有意思。”

叶碎金凝目。

叶家堡里的叶家家学主教的是武艺和兵法,并不禁止女孩子学,但也不强求女孩子学。

十二娘半拉拉地学了些,也就武艺上比叶敬仪强点。上辈子可以说文不成武不就,好在姻缘尚算不错,夫妻算是恩爱,又子息繁茂,连生了好几个儿子。

后来京城安稳,她日常闲得没事,最爱听戏。

叶碎金还赏过她一个戏班子。

“你觉得有意思?”叶碎金问。

“是,特别有意思。”十二娘使劲点头,眼睛里有光。

叶碎金从没见过十二娘这样的眼神。

后来她们一起在宫里看戏,看到戏台上的“将军”、“丞相”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十二娘曾喟叹:“若我也能有这些人的本事就好了。或许能给我爹、哥哥们还有六姐你帮些什么忙。”

不至于成为一无用处的人,看着她六姐辛苦独自支撑。

朝堂中能倚靠的只剩下段锦这个昔日家仆。

拜师

“六娘。”叶敬仪站出来为十二娘说话, “陈先生都夸十二娘了。”

陈先生便是叶敬仪的刑名师爷。他精通律例,大家族中总得养一两个这样的人才。他是叶碎金特地从养了多年的门客中为叶敬仪选出来的人。

今生的十二娘和叶碎金还没那么亲密。

她年纪小,没赶上跟叶碎金一拨玩耍, 后面叶碎金丧父、招赘、管理坞堡, 更不可能跟这些小的一起玩了。又有叶四叔横亘在两姐妹之间, 自不必提。

说起来,还是这几个月跟着叶碎金学回马枪,才开始熟稔亲密起来。

但她非常崇拜这位六姐。

六姐用这样认真的目光凝视她, 认真地与她对话,而不是像爹爹那样总把她的话当成小儿戏言。十二娘于是大着胆子扯住了叶碎金的袖子:“六姐, 我想求你个事。”

叶碎金道:“你说。”

十二娘鼓起勇气:“我想拜陈先生为师。”

不等叶碎金回答, 她就急急说道:“我跟陈先生提过了。先生说我是小孩子,须得有家中长辈说话才行。”

那当然了。

拜师是一件严肃的事,哪能靠小孩子自己嘴上说说,须得父母领着, 奉上拜师礼,学生还要磕八个头, 这礼才算成,才定下来师生关系。

叶敬仪笑道:“怎地跟六娘说, 你得去跟你爹说。”

十二娘不松手:“我爹怎可能答应,他只会逼着我学绣花。”

实际上后来十二娘女红也很不怎么样,幸好夫家也不缺针线丫头使唤。

但, 人一生的精力是有限的。

既然如此, 干嘛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其实毫无必要只因为“大家都认为该如此”所以“必须如此”的事情上去呢。

“你想学, 我可以帮你安排。”叶碎金没有不当回事, 反而很认真, “但你须得知道, 若真拜了师,便不是你想学就学,想不学就不学的了。我会盯着你,如盯着你兄长们习武练兵一样的。”

叶碎金在校场上严厉得连十郎都害怕。

十二娘稍稍畏缩了一下,但随即挺起胸脯:“我可以!只要六姐姐肯帮我拜师,我决不偷懒耍滑!”

叶敬仪嘴唇微微动了动。

十二娘再过一两年就得说亲了。甚至可能,一些人家现在就已经上门想联亲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好好学习女红、厨艺和如何主持中馈,才正是时候。

可叶敬仪抬眼就能看到叶碎金。

她端坐在那里,胸脯饱满,腰肢纤细,明明白白是一个女子。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可是邓州节度使!

叶敬仪更能想到,叶碎金在军营的时候,身边也有女婢。那以后,身边会不会也有女官?

虽短暂,但大魏朝女主临朝的时候可也是有过女官的。

叶敬仪于是闭上了嘴巴。

拜师这事,陈先生那里不是问题,问题当然是叶四叔这里。

叶碎金回到叶家堡把话跟他一提,他把眼睛一瞪:“她学这个有什么用?”

这是理直气壮地一句反问,打从内心就觉得这是连叶碎金也没法反驳的一个反问。

然而叶碎金只回答:“可以做官。”

叶四叔:“……”

叶四叔叫这四个字给说懵了。

“为什么不可以?”叶碎金道,“我既可以,她便也可以。”

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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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心想,我家宝贝妞妞岂能和你个母老虎比。

“四叔,我只问你,倘若我眼前手里有个官位空缺,”叶碎金灵魂质问,“那你是愿意让我把这位子给别人,还是给十二娘呢?”

实打实的利益问题,人就说不得空话了。谁不想把银子和官位往自己怀里搂啊。

叶四叔嘴巴张开又闭上,张开又闭上,实在不能违心地说“你尽管给别人”。到底闺女还是亲过“别人”的。

但他想了想,搓搓大腿,往叶碎金跟前凑了凑,道:“她也不小了,马上要说亲了。我想着,你当姐姐的,与其纵着她胡闹,不如以后多提携提携你妹夫?”

“这样啊……”叶碎金握着下巴陷入沉思,“说起来也是,夫妻一体,女主内男主外,夫乃一家之主……”

叶四叔拍腿:“可不是!”

世上可有他这样好的泰山老岳父,女婿还没影呢,已经为他前程筹谋上了!

以后,谁娶十二娘谁有福!

叶碎金放开下巴,抬起脸,认真地说:“这么说起来,景文也是我夫婿,我也该为他筹谋一下。四叔,你身兼两职未免过于辛苦了,你看,你是把邓州别驾的位子让给景文,还是把节度副使的位子腾给景文呢?”

叶四叔脸上的神情别提多精彩了。

五郎笑得都要抽抽了!

三郎揉揉额角:“爹!”

叶四叔犹自嘟囔:“可她一个女儿家……”

“女儿家又怎样?”叶碎金道,“十二娘的性子,就注定了拈不好针认不好线。四叔也不用担心将来在夫家过不好,你我在邓州坐安稳,十二娘婚姻就安稳。”

这是大实话,明白人都明白。

叶四叔砸吧砸吧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叶碎金道:“她是女儿家不错,可她是我叶家女儿。督促族中子弟向学,原就是我的职责。十二娘既有这份心,有现成的先生,咱也不是交不起束脩,四叔你单单一句‘女儿家’是不能说服我的。”

前世,本家人丁凋零。

留在京城依附的多是些旁支的族人。

叶碎金给他们富裕生活,却不为他们争权力。做一二小官小吏可以,权力核心不能碰触。

如此,叶家人在赵景文手里才能平平安安。

叶碎金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十三郎身上。

十三郎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十二娘承爵,十三郎回邓州继承叶家堡,守祖业。

“多生些孩子。”十三郎回乡前,她对这弟弟说,“多开枝散叶,好好教导孩子们。”

十三郎摸着自己一截断腿苦笑,答应了。

十二娘后来道:“我真没用。”

但现在,叶家子弟俱都青春矫健,生机勃勃!

男儿也好,女儿也好,叶碎金不在乎。她要姓叶的孩子都站起来。

这一次纸衣的事,许多叶家子弟都派出去,果然便看出来,有些前世就出头的人今生也一样出色,有些则是前世被埋没了。

这些少年都姓叶,他们站在一起,便是邓州叶氏的未来。

现在,叶碎金要把十二娘也放进去这个框架里去。

叶四叔其实已经动摇了,面露踌躇之色。

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想女儿好,也想女儿规矩守德。

叶碎金想了想,道:“便不做官,学法明律,头一个知道不叫自己被夫家欺了去;再一个还可以规诫夫婿走正途。也不能就说无用。”

叶四叔啧道:“你咋这么会说话呢。”

大家都笑起来。

“中,她想学就去学。”叶四叔道,“等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不下去的时候,正好我可以狠狠笑话她。”

三郎:“……”

五郎:“……”

听听,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

“话说回来,景文好久没消息了?”叶四叔也得关心一下侄女的婚姻生活。

男人在外面放久了,不大中的。

都懂。

叶碎金却不在意:“没有坏消息来,就是无事。便是遇到什么人打不过,他还不会跑吗?跑不了也该知道派人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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