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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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大魏衰落,交通断绝,各大都护府都被隔绝在外,失去了联系的缘故。

但叶碎金知道,那东西不止安西都护府才有。

“南边也有。”她说,“应该在大理国。”

蒋引蚨作为生意人,与南来北往的人打交道,自认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却没听说过什么大理国,不免困惑又好奇:“这大理国是在何处?小人从未听说过。”

叶碎金顿时意识到失言。

那地方太远,而且政权更迭的频率一点也不输给中原。叶碎金也拿不准现在那边究竟是大天兴国还是大义宁国?

便只道:“那边乱七八糟的,常变。就是古南诏国。”

一说南诏国,蒋引蚨才恍然大悟:“哦,南诏啊。”

他道:“也许久没有见到南诏的货了。”

那肯定的,这些年世道太乱了,很多大魏时代的商路都断绝了。

蒋引蚨道:“大人想要白叠花布?”

“不。”叶碎金却说,“我想要的是那种长绒木棉。种子或者株苗皆可。能找的到吗?”

蒋引蚨道:“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

但他小心地问:“大人是想……在邓州培育长绒木棉吗?”

叶碎金承认:“是,我正有此意。”

“大人,白叠花布小人只听说过,未曾真的见过。”蒋引蚨很是好奇,“那么好吗?”

好到叶碎金才掌了邓州不久,就会想着要引进种植。这不会是突然而来的想法,一定是早就有了念头,现在有能力这么做了而已。

叶碎金却道:“并不比丝绸绢麻更好。但它的确是有它的好处。”

前世,将棉花走澜沧江引进来的是现在还在父兄压制下的那位未来楚帝。或者也可能不是他。总之他们拿下荆楚之地的时候,棉花已经在楚地种植成功了。

产量惊人。

那东西最大的好处还不是织布,而是以它填充夹袄、冬衣,保暖性几可以赶上皮货。

但成本要低得多了。

棉花和粮食,是赵景文一再北伐的底气。

这是长远之计,叶碎金既重生,怎么会不想占先机。

断案

叶碎金告诉了蒋引蚨自己的需求, 留下了人与蒋引蚨交办后续之事。

她也并不着急将蒋引蚨收至麾下。人跟人之间讲缘法,便是前世,她与蒋引蚨之间也是因为长期的合作之后, 才将其吸纳为自己人。

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店铺掌柜, 于军需、辎重等等都还一无所知, 不曾接触过。

慢慢来。

“走,咱们看看十二娘去。”叶碎金翻身上马,对段锦说。

前阵子因为弄纸衣的事, 叶家许多年轻子弟都被叶碎金发派了出去。十二娘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叶四叔不放心,把她安排来了南阳, 因南阳县令是忠远堂的六郎叶敬仪。有族兄看顾着, 总觉得更踏实点。

别看十二娘跟家里闹得欢,实际上她是个没长性的孩子。纸衣这事具体到细务上全是统计和文书工作,极其无聊。而且还是和流民打交道,虽可怜, 但真的很多人都是脏兮兮的,十二娘做了两日就受不了撂开了, 人只在南阳玩不肯回去。

叶四叔派人来喊了几回,旁的来帮忙干活的叶氏子弟都回去了, 十二娘还撒了欢地在南阳玩呢。

正好今日叶碎金过来,答应了叶四叔会把十二娘带回去。

她直接去了南阳县衙。

县衙十分破旧。因县令都是流官,流官们正常该是做几年就升迁或者至少平调的, 所以根本不会费心花钱修缮县衙。何况这些年动荡不安, 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挂靴逃亡去, 更不会去修县衙。

县衙虽破, 里面的人却焕发着勃勃的生机——

叶碎金到的时候, 公堂大门敞开着, 围了许多百姓。原来县衙里正在审案子。

叶碎金摆摆手,叫随人们莫出声,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人群的后面。

一眼就看见了公堂里,叶敬仪穿着官服、戴着官帽坐在公案后。正凝眸细听下面原告与被告的争辩。

公堂两侧杵着木杖站立的衙役,俱都是青壮——因老的那波,跟着马锦回做了多年的恶,在叶敬仪手里几乎已经全军覆灭了。

具体的情况三郎回去后都和叶碎金讲过。

当时没人用了,先让叶碎金派过去的二十护卫顶上。随即叶敬仪便张榜招人。

吃这口公饭并不容易,叶敬仪很严格地考察其家三代无有行奸作恶之人才录用。

当时三郎杀了不少人,两个年轻人做事情不讲人情不留颜面,震慑了整个县城。趋炎附势、想要狐假虎威之辈俱都不敢往上凑。敢往上凑的,看起来还都不错,起码心里没鬼。

整个县衙可以说被洗得干干净净,重新焕发出朝气与威仪。

这些都是用眼睛看就能看得到的。

但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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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看到了十二娘?

十二娘竟也在堂上,安坐在小桌后,笔走游龙,竟是充当了堂上书记。

这个跳脱顽皮的丫头,永皙竟然也纵着她。

待会得好好说说这两个。

案子不算复杂,是一桩拖了数年欠钱不还的借贷案。

借贷案审完,然后又是一起邻里偷盗案。

碎金忍不住露出微笑。

因她完全明白,这样的案子百姓敢到公堂里面打官司,说明百姓心目中对当前的父母官是信任的。

须知,百姓遇事轻易都不会去告官。因常见的情况是不管你是原告还是被告,只要进了公堂都得被扒层皮。从衙役到师爷,从师爷到官老爷,个个都要伸手的。

对百姓来说,哪怕是原告,也常得不偿失,还不如不告。

而今,南阳县迎来了姓叶的年轻县官,激浊扬清,为民做主。从县令到衙役,没有往常吃拿卡要吸血扒皮的风气,百姓们有了纠纷,才敢大胆放心地来请父母官给做主断案。

邓州,就需要这样的风气。

作为读书人,叶敬仪当然读过律法,但并不算精通。

但他是叶碎金推出来的代表着叶氏家族第一个踏入官场的人,叶碎金当然会在他身上下本钱。通刑名、通钱粮的师爷都给他配好了。

且这是从叶家养了多年的门客里精心挑选的人,在他们跟着叶敬仪来南阳之前,叶碎金就与他们交过底。

她想要什么结果,要达成什么目标,都说与他们清楚。

彼时她挟着夺取邓州之威,说出的话哪有人敢不听。又亲派了叶三郎来为叶敬仪保驾护航,门客们都是聪明人,看得明白,自然尽心尽力。

今日南阳的清朗空气,是从叶碎金开始,上上下下齐心协力才做到的。

待案子判完,原告被告俱都退下或押下去,百姓也散了,叶敬仪正和师爷说话,忽听十二娘叫了一声:“六姐!”

大家俱都望过去,便看到叶碎金执着马鞭迈了进来。

“大人!”

“见过大人!”

一片恭敬唤声中,叶敬仪带着众人迎上前去:“六娘怎来了?”

“还不是为了她。”叶碎金拿马鞭敲了敲十二娘的脑门儿。

十二娘“哎哟”一声,捂住额头:“是不是我爹喊六姐你来抓我的?我还没玩够呢,过几日就回去。”

“你还敢说。”叶碎金瞪了她一眼。

前世,她立了十二娘为女爵,令十二娘的儿子姓叶做了世子,与十二娘和她的孩子都很亲密。

她摆摆手,身后的人便合上了县衙的大门。

中门公开判案时才开,平日进出走侧门。

百姓递状子,可以通过衙役,若有冤情要申,也可以击鼓鸣冤。中门便为其而开。

现在门外还有好奇的百姓,探头探脑,关上门隔绝了视线,才好说自家事。

衙役们识趣地退下。

前衙后府,叶敬仪引着叶碎金往后面去。叶碎金责备他道:“你也是,她小孩子家瞎胡闹,你怎任她随便到公堂上胡闹?”

其实刚才她连看了两个案子,看到十二娘确实老老实实地在做笔录,才这样温和地责备。

否则,早就拎着这两个训斥了。

别说十二娘是个小孩子,叶敬仪与她年纪相仿又怎样,就连三郎,她的兄长,在她眼里都是孩子。

叶碎金已经活过了一辈子,是被皇子公主们喊“母后”,被皇长孙喊“皇祖母”的人了。

所有这些叶家小辈在她眼里,都还是孩子。

十二娘敢在亲爹面前撒泼耍赖,不敢在她六姐面前犯浑,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才没胡闹!我认真在做事呢!”

叶敬仪也笑道:“她若胡闹,我自不会许她上公堂。但六娘你这回真的冤枉十二娘了。十二娘并非玩闹,她是认真在做事的。”

十二娘点头如小鸡啄米:“就是!就是!”

到了后面厅中坐下,听叶敬仪徐徐道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十二娘干不了枯燥、重复的统计、登记,便撂开了去。她是叶四叔的老来女,叶敬仪哪敢让她有闪失,既不能将她哄回叶家堡去,便只好哄着她好好待在他身边。

他升堂断案,小丫头就在屏风后面旁听。听了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居然入迷了,觉得断案是十分有意思的事。

“六姐,你不知道能听到多少稀奇事。”十二娘道,“我在叶家堡长到这么大都没听到过这么多稀奇事,比话本子还精彩呢!”

叶碎金:“……”

叶碎金正要捏眉心,十二娘却又道:“更有意思的是,一个案情,往往我觉得这方有道理,那方没道理的。可先生举出律例,却竟然是那方才有道理,这方才是没道理的。真是稀奇死了,我这些天翻《魏律》,直看得我头昏眼花。”

叶碎金诧异:“你看得进去《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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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曾强盛一时,《魏律》十分完善。后来赵景文建立大穆,直接把《魏律》改成《穆律》就拿来用了,几乎没什么修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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