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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叶碎金如今已经把邓州视为囊中物,以后邓州三县谁话事,自然由她说了算。
她对本地乡民说:“曝尸十日!不到十日不许放下来!谁敢偷偷放下来,就是和叶家堡作对。尽管来叶家堡报信于我,我自会计较。报信之人,赏银二两。”
马锦回直气得脸色铁青。
二两银子够个农户家用一年还有剩余了,这些个泥腿子个个眼睛都发光,还拿眼偷偷瞧他。
他本打算待叶碎金走了就叫人拆了曝尸架,这下铁定不行了。
若叫叶碎金杀个回马枪再下一次他的脸面,怕是以后连衙役们都不听他的话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家堡的人利落彪悍地翻身上马,带起一阵烟尘扬长而去。
那个俊俏的小子骑术精湛,负责擎旗。叶字大旗随着他的疾驰迎风招展。
无知愚蠢的百姓还在那里叩拜。
真刺眼。
“来人。”他咬了咬牙,“送信给方城那边。”
“就说,亲事……我允了!”
手里没有兵不行。
方城那股子人是宣化军留守本地的残部,如今虽坐地为匪,终究是一股力量。
他要把这股力量握在手里。
他要把邓州握在手里。
记起
“我想起来了!”
叶碎金骑着马,忽然来这么一句,把身边的人都吓一跳。
十郎问:“六姐你想起来什么来了?”
叶碎金却没理他,而是问三郎:“那个姓马的,是不是向我提过亲?”
“哈?还有这事?给他儿子吗?”十郎问。
三郎脸色却尴尬:“你怎么知道这个事?”
叶碎金会知道,都是后来的事了。是姓马的想跟他们争,最后被他们清算之后,叶四叔啐了一句:“这老东西,当初还想让碎金给他当填房,呸!”
叶碎金无所谓:“我都想起来了,你就说吧。”
叶三郎说:“是,他来提过。但他年纪太大了,你那年才十四,二伯当即便回绝了媒人。”
“啥?”十郎毛都炸了,“是给他自己?老不羞!他都多老了,敢肖想我姐!”
他气得左看右看,一夹马腹,骑到赵景文身边:“姐夫!咱们去揍他!”
赵景文却摸摸他头:“听你姐的。”
好像把他当小孩,十郎气得别开头。
赵景文也不以为忤,反提缰凑过去,道:“这个姓马的心思不简单,他是想把我们叶家堡的部曲抓在手里?”
三郎和叶碎金同时看了他一眼。段锦也看了他一眼。
叶三郎道:“应该是这心思。我爹说当时二伯说,但凡他有个年龄相当的儿子跟碎金般配,他都愿意结个亲家。可他未婚的儿子太小,他又太老。二伯就一个闺女,不舍得拿碎金结这种亲。”
“当然。我爹最疼我。”叶碎金淡淡地说。
对父亲的记忆其实已经太久远了。毕竟人到了中年,更多的看自己,看下一代,而不是往上看了。
叶碎金没有孩子,那时候便只看段锦,看叶家仅存的几支血脉。
很久没有想起过父亲了。
十郎似乎懂了一些,毕竟也不是真的小孩了,但总又气愤。
偏叶碎金、叶三郎和赵景文都毫无气愤之意,像是在说个很稀松平常的事。
他左右看看,夹马凑去段锦身边,低声道:“气死我了,阿锦你气不气,要不咱俩去揍那老头子一顿?”
段锦无奈:“别胡来。”
他道:“这不是儿女私情的事,这是叶家堡与别方势力结盟还是结仇的事。”
十郎道:“我知道,我就是气。你怎么都不气?”
段锦怎会不气,快气炸了!
那个老头子得有四十岁了吧!居然当年敢肖想叶碎金!
段锦光是想想都要炸。
赵景文虽也看不顺眼,但好歹长得一团锦绣呢,摆出来不丢人也不恶心。
老头子太恶心了!
听说那个年纪的男人尿尿都分岔了!
但段锦不是十郎这种无忧无虑的小郎君,他再气也得忍着。
尤其赵景文身为叶碎金的夫婿,一句话就说明白这事的本质,并且极其自然地就融入了谈话中。他更不能表现得跟十郎似的,像个毛孩子。
“这个姓马的还有事。”叶碎金说。
叶三郎诧异:“什么事?”
“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得想想。”叶碎金说。
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当年邓州的事,到后面再看就都是小打小闹了。不会费心思去记住每一件事。
反正这个姓马的,后来折腾了一伙子人想起事。
他从哪弄的人来的?
叶碎金觉得她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份真正的舆图!
这趟出来她是真感觉到了,没有舆图有一种手空空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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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烦,舆图在哪呢?
她绞尽脑汁,始终想不起来,叶家堡第一份正经的舆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只隐约记得是杨先生带来的,说是谁谁献的,是谁来着?
那天散会之后她特意问了杨先生,杨先生只愕然:“行军舆图?那种东西我们怎么会有?”
有时间差,杨先生此时显然还没到拿到舆图的时候。
行军舆图乃是军事物资,正常来说,属于机密。
有舆图的军帐,身份不够的人不得令而入视为奸细。
所以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人会有啊?
记忆实在太模糊,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只记得是个小人物。
她骑着马,一抬眼,却见三郎垂着眼。
“三兄。”她唤了声,“在想什么呢?”
叶三郎抬眸,有些踌躇,显然是有情绪。
叶碎金把声音放温和:“三兄有话就说,我们兄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三郎觉得叶碎金最近有些奇妙,有时候凌厉让人敬畏,以后时候又如春风拂面,让你愿意袒露心胸。
明明是妹妹,比他年纪小。虽然比他功夫更厉害,但叶三郎一直觉得其实自己更沉稳些。
如今,这种感觉却没了。
总觉得她更像姐姐,甚至长辈。
他略一迟疑,扯动缰绳靠得更近些,放低了声音说话,这样不至于说话的内容被太多人听见。便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是他是叶碎金兄妹间有商有量的事。
他道:“我只是觉得,流民也怪惨的。”
他看了叶碎金一眼。她并没有露出不以为然或者嗤之以鼻的模样,反倒是认真聆听。
他继续说:“我今日看到人群中,有妇人抱着孩子,瘫倒在地,应该是被我们斩杀之人的家室。我忽然想,逃荒之前,他们其实也是良民,就和我们一样的。因世道不好,才沦落至此,最终丢了性命。”
“我知道慈不掌兵,但……我还是觉得……”他唏嘘叹息,“都一样是人啊。”
“哎,我是不是,是不是妇人之仁了?”
叶碎金正色道:“在我面前,别说妇人。”
叶三郎挠头,干笑两声。
叶碎金也笑起来,十分温柔。
“三兄有仁爱之心,我不觉得这是妇人之仁。”她看着叶三郎,“三兄就一直这样,挺好的。三兄觉得我做的过分的时候,便这样站出来提醒我吧。”
叶三郎心中也温柔起来。
他一直都劝父亲不要和叶碎金争,其实是他知道父亲的性子也并不适合做领头的那个人,做副贰可以,做当家做主的那个,父亲始终欠缺点魄力。
反倒是六妹,一脉相承了二伯的那股子果决劲,她才是适合当领头人的人。
“碎金,以后你要做什么,”他说,“咱们兄弟,必齐心合力,都听你的。咱们叶家堡,一定会越来越兴旺的!”
叶碎金忍住差点迸出来的泪,马鞭指着路边的野地转移话题:“三哥你看那个!”
她声音拔高了,引得众人都看过去。
十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伸着脑袋看过去:“什么呀?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绿油油的杂草野花嘛。
叶碎金指着一颗“杂草”说:“那个能吃。”
又指着另一个:“那个也能吃。”
十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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