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辜星出了饭厅,径直穿过装修精美的大堂,踱步行至花园。
一簇簇修剪得体的鲜花,汇集了世上各类珍稀品种,很多夜辜星甚至叫不出名字。
心里有些沉闷,却在下一秒,尽数释然。
夜组分开了十年,岁月无情,时光斑驳,没有谁还在原地踏步。
她变了,有了丈夫家庭,有了儿子女儿。
夜狼成为非洲的新兴势力,影响着时政大局,甚至全球和平。
NC国际俨然澳洲龙头企业,扼住了一个国家的咽喉。
本是孤儿的小十六,也寻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亲情,有了温柔的母亲,慈严的父亲,以及费尽心思为她谋算将来的爷爷。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埋怨?
大家都在朝着自己憧憬的方向发展,为之拼搏奋斗。
只是,彼此的生命中,不再只有彼此。
却也无法磨灭彼此。
轻声一叹,她望向头顶明月,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
“更深露重,安夫人不回房休息?”女子柔和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夜辜星没有回头,“月色正好,睡得太早岂不可惜?三小姐能够走到这里来,想必也是为清亮的月色所吸引吧?”
厉淑惠上前一步,抬头看天,“只可惜,离我太远,触不可及。”
夜辜星笑了。
“离得不远,如何叫人向往?”
“确实如此。”
“有些东西,只可远观,不可靠近。因为,你无法预料,那究竟是水中墨莲,还是潜藏埋伏的鳄鱼!”
“如果,我欲一探究竟呢?”
夜辜星眼底划过深色,“须知,好奇心害死猫。”
“但也有句俗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就要看,这人究竟是猫还是野兽。”
猫,只有被害死的下场,留作无用。
如果,是只野兽,却叫人防不胜防。
所以,任何一个选择都是绝路。
女人神情一僵,眼中闪过凄婉之色。
夜辜星眼神无波,淡漠依旧。
她知道一些事,有关这位厉家的三小姐。
二十三岁出嫁,对方是香港知名的房地产大亨,却在前往教堂的路上,婚车被劫,娇滴滴的新娘沦落成三合会的肉票。
厉铭城亲自带钱把这个女儿赎回来。
自然,婚事也不得不往后顺延。
可
可是,两个月后,这位厉家三小姐竟然被检查出来怀孕八个周!
而那名房地产大亨一口咬定自己压根儿没碰过这女人。
厉铭城一气之下要她打掉孽种。
可是厉淑惠死活不肯,携带巨款逃往内地,不仅平安生下了女儿,还把她养到七岁,才被厉铭城派来的人找到。
那个父不详的女孩儿叫——齐蔚然。
是厉淑惠亲自定下的姓名。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姓齐,这件事,一度成为香港豪门之间的秘辛。
为此,厉淑惠终身未嫁,守着女儿,直到现在。
“起风了,三小姐早些回房吧。”夜辜星拢了拢外套,淡漠开口。
“是啊……起风了……”
夜辜星不再搭话。
“你知道蒲公英吗?”她突然开口,“遇风而逝,随波逐流。”
“那是为了下一代。”
厉淑惠眼前一亮,“没错!是为了下一代。却可悲地生生世世重复着无力左右的命运。”
夜辜星笑了,迎上对方的目光,坦然而直率。
“既然是命,那就要学会认命。”
女人神情一黯,“是啊,我早就该认命了……可是,蔚然不应该跟我一样……”
“你是厉家人,你的女儿自然也是豪门千金,她的未来,根本不用你操心。”
“豪门千金?”嗤笑一声,茫茫夜色映衬着女人眸中浓郁的哀婉,竟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凉。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至少可以吃饱穿暖。”
“这样就够了?”
夜辜星反问:“难道还不够?只要还有命在,一切皆有可能。”
“皆有可能……”
女人喃喃出口,待反应过来,只见女子纤细的背影逐渐远去。
夜风中,有种独立寒秋的坚韧,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生机……
醍醐灌顶。
厉淑惠想通过自己,让齐蔚然攀上安家,获得与厉影熏同等的庇护,夜辜星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理解,却不敢苟同。
这世上,没有谁会比自己更牢靠。
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依附大树而活,不如努力生长,扎根深处,这样,方能屹立不倒!
第二天,厉家的问题迎刃而解,夜辜星也带着行李告辞。
“一一,你真的要走?”
“嗯。我还有工作……”
“我……”厉影薰纠结着上衣下摆,神情挣扎。
夜辜星看着她,目光温和。
夜组,之于她永远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她相信夜组每一个人,正如她相信自己。
“对不起。”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爷爷的打算,可我更清楚,即便没有这件事,你也会毫不犹豫站在我这边。”
这是一种不用言明的默契,更是一种坦诚以待的信任。
迎着清晨微风,夜辜星柔和一笑,如同当年,她手把手教她用枪时的情形。
“别怕,只要瞄准目标,再抓紧手柄,扣动扳机,必定一击即中!”
“十六,亲人之间本该如此。”
所以,不用“对不起”。
厉影薰撒娇般靠在她肩头,“一一,我们都会好好的……”
“嗯。”
坐上华叔派来的车,夜辜星只剩沉默。
驾驶座上的人通过后视镜自认为隐蔽地打量着后座上美丽的女人。
“专心开你的车。”夜辜星冷冷开口。
“……是。”
又过了十五分钟,车速慢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夜辜星开口。
“雷虎。”
“香港本地人?”
“祖籍在汕头。”
“跟着华叔多久了?”
“快一年了。”
“看来你颇得华叔器重。”
“小姐何出此言?”
“他让你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