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四婶,……知道四叔四婶要来,刚要接出去,四叔四婶就进院子了……”连继祖和蒋氏一边道歉,说自己礼数不周,一边解释道。
连芽儿和大妞妞也上前行礼。姑侄两个如今都又长高了一些,身上的袄裙也有七八成新,看着像是刚刚换上的,连头发都是刚刚重新梳好的。
而上房里,周氏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的骂声依然还在继续。连守仁没有接出来,连蔓儿想,应该是被周氏骂的不敢动坑了吧。
“……你挤咕啥眼睛,”连蔓儿一家已经走到了上房屋门口,周氏的斥骂就越发清晰起来,“你看不上我,你有能耐你把我挤出去,这家就都是你的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怂种样。你当你现在吃喝不愁的,敞亮大房子住着,你当这都是你的?你过的是我的日子,你知道不……”
周氏是如何骂连守仁的,连蔓儿听连叶儿等人不止一次说起过。而这一次,还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现场版本的。
连叶儿等人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周氏骂别的儿子、媳妇们非常狠,到了连守仁这里,也是一点余地、一点脸面都不肯给连守仁留。这是专往痛处骂,当着连守仁的一众儿孙的面,血淋淋地揭连守仁的脸皮。
何等的辣,何等的狠,又是何等的蠢。
只不过,周氏从来不会觉得她这么做是愚蠢的,相反,她一直将此项技能当做她的看门绝技,是她控制、拿捏儿孙们最好的手段之一。
只是,被这种手段每天折磨的人,他们的心里会是怎样那?
连蔓儿就看向连继祖、蒋氏。
连继祖和蒋氏都已经涨红了面皮,各自挪开视线。而连芽儿和大妞妞两个,脸上倒没什么,只不过也都垂下了头。
都知道羞臊,只是两个年纪小的,还不能像连继祖和蒋氏那样深刻的领会周氏的斥骂中的含义。
再看连守信,则是黑着一张脸,眉头紧皱。
“这又是因为啥?”张氏放慢了进屋的脚步,压低声音问蒋氏道。
“也没因为啥,好像……我奶让妞妞她爷把尿盆拿屋里来,妞妞她爹就说刚过晌午,天还大亮着……,我奶就火了,说妞妞她爷不听使唤,一直骂到这个时候。我们咋劝,也劝不住。刚才,我和妞妞她爹都给我奶跪下了,……还是接着骂……”蒋氏脸色通红,低声跟张氏解释道。
至于连守仁,还有连继祖、蒋氏还对周氏说了一会连守信一家要来,屋里放了尿盆不好看的话,周氏一样不予理会,还很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伤及连守信、张氏。这个话,蒋氏是一个字都没敢提。
“啊……这才是啥时辰,离黑还早啊。这个时候拿啥尿盆?就今天这样,还是天天这样?”张氏听了,也觉得周氏的做法难以理解,就又问蒋氏道。
“也就……不只是今天,”蒋氏微微低头,眼珠略转,话语不着痕迹地拐了一个弯,“往天也有,家里要是不来人,她说啥就是啥。……我奶原来不这样,就是这半年,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候猛地说一句话,神神鬼鬼的,我们都听不懂。”
“哎呦……”张氏就哎呦了一声,心思已经转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方向上面去了。
连继祖在前面紧跟着连守信,还殷勤地替连守信打起了门帘,连守信、张氏、五郎、连蔓儿和小七众人鱼贯走入上房东屋。
东屋里,依旧如同往日那样,收拾的极是干净利落。周氏也一如往常,盘腿在炕上,四平八稳地坐着。
连守仁垂着头,站在炕沿下,被周氏骂的面如土色,一声也不敢吭。
周氏坐在那,手指着连守仁,正骂的唾沫横飞。
“娘……”连守信进屋站下,就叫了一声。
周氏似乎这才知道连守信来了,停止了对连守仁的斥骂,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连守信。
“啊……老四来了?”终于不骂了,脸上也努力地做出柔和的神色,而且没用连守信劝说,这在周氏,可算得上是非常给连守信脸面了。
“娘,你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啊!”张氏也上前,跟连守信一起给周氏行礼、问安。
“啊……”周氏扫了张氏一眼,慢慢地啊了一声,算做是对张氏行礼和问安的应答。
五郎、连蔓儿和小七随后也上前,给周氏行礼,并让小丫头送上带来的点心盒子。
“坐吧,都坐吧。”
周氏的脸上就活泛了许多,一面从背后她自己的被窝卷上拿了小褥子下来,铺在炕上,指着连蔓儿让她坐,一面连继祖和蒋氏也在地下将家里的几把椅子排开,铺上了软垫子,请连守信、五郎几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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