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小喜飞快地往连守仁那边瞄了一眼。
“小喜,何老六媳妇是咋说的,你就咋学,没啥可顾忌的。”连蔓儿就告诉小喜道。
“何老六媳妇说是大当家太太让她偷的钱。”小喜听连蔓儿这么说,就继续道。“……这家里,钱都在老太太和老爷子手里,老太太把钱藏的牢,上房东屋一天到晚都有人,不好偷。除了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这院子里。就三老爷家有钱。何老六媳妇她们一家几口和三老爷一家对门屋住着,要偷三老爷家的钱最方便。”
“大当家太太许了何老六媳妇好处,说是等她进了城,住进宋家,就会打发人来接她们,让她们也住到城里去。给她们好房子住,以后也不用让她们种地,就在宋家姑爷那,随便就能给她们找几个轻省又赚钱的差事。”
“……偷了三老爷家卖鸡蛋的一百二十六文钱,大当家太太只拿了一百零六文钱雇车,还给何老六媳妇留了二十文钱,还嘱咐何老六媳妇,别急着花,等她走了之后,随便咋花都行。”
“大当家太太这么做,还跟何老六的媳妇说,她是告诉何老六的媳妇,她们帮了她,她这个人念着她们的好。她这个人不吃独食,就这点钱,还要分出来一点给她们,等以后,更是啥也少不了她们的那一份。”
果然,何老六媳妇一家人的道来,唯一,也是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古氏。先是推磨有了何氏分担,后来,连本来非常难以操作的逃跑,都有了得力的帮手。
“啥大当家太太、大当家太太的,她也配!以后你们谁也别这么叫她。”周氏就道,“姓谷的这么娘儿们奸啊,看见一点缝儿,她就能钻。”
“这个话,她们也信。”连蔓儿则是笑道,“分明留那二十文钱,就是要她们做替死鬼的。”
古氏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她能看不清楚何老六这一家子人的品行。她会将她们巴巴地弄道身边,给她自己丢脸,招惹无穷无尽的麻烦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小喜出去,就把连蔓儿这话跟何老六媳妇说了。
“人家今天要是不被送回来,就留在城里了,还能派人来接你们?你们要是花那个钱,肯定得被抓住。你们再说人家啥话,那衙门的人能听,能到宋家去抓人?你们就擎等着替人蹲大牢吧。”
何老六媳妇也是看着古氏被送回来,上房里要休古氏,她见古氏要糟,自然许诺给她的好处也给不了了。她也学着见风使舵,就赶紧将古氏给招出来,好给自己脱罪。现在听了小喜这样说,她自然相信了,就冲着西屋跳脚地骂古氏。
“……狼心狗肺的,连我们孤儿寡母都坑。……连家我大姨、大姨夫那人家都是好人,心肠好啊,就是这个媳妇娶糟了,真是丧门星。要不是她,现在大家伙都好好在太仓享福。这样的丧门星,休了她都便宜她,搁人家心硬的。一根绳子把她吊死了,这街坊四邻的都得拍手叫好……”
何老六媳妇这是打落水狗,踩古氏以讨好连家上房众人。
“你赶紧闭嘴吧,一会真给你塞上骡子粪。”小喜就训斥何老六媳妇。“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外面,何老六媳妇就消了音。
屋里,古氏和连朵儿都脱下了宋家给的好衣裳。重新穿上了家里的粗布衣裳。这两个人,总共就有两套外面的换洗衣裳,穿去县城的那一套,还是其中比较好的,自然是没拿回来。家里这一套,更加破烂,不过此时也不能挑剔了。
如今是冬天。都要穿棉衣棉裤。她两个都只有一套棉衣棉裤,自然也脱在了宋家,如今被何氏看着将里外的好衣裳都脱了,没了棉衣,就只能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回到东屋里跪着。
何氏却喜滋滋地托着两套衣裳。
“娘啊。老三媳妇和叶儿不稀罕这衣裳,都不要。要不,这两套就都给俺吧。正好俺和芽儿一人一套。”何氏咧着嘴向周氏请求道。
“你想的倒美。”周氏就瞪了何氏一眼,一把将何氏手里的衣裳都抓了过来,“你先一边待着去。想要衣裳,你也等等。”
何氏就撅了撅嘴,又退到一边去了。
“我说古冬青啊,你挺能够儿啊。这才几天,你就跟老何家的勾搭上了。让他们替你偷钱。你现在给我下跪磕头的,是不是想着先让我留下你,你过后再跟老何家的勾搭,干脆让她家那俩小子把我们俩老不死地给弄死了,你就是大天了!”周氏盯着古氏,冷笑着道。
“听说我要休你。要打死连朵儿,你害怕了?我告诉你,你害怕也晚了,这件事,就我说了算!”
“娘啊,我知道错了。”古氏就给周氏磕头,声泪俱下地道,“说良心话,你老说的,借我俩胆子,我都不敢。我就是、就是……没过惯庄户人家的日子,就想着投奔了花儿,不用种地,不用干活的,别的心思我是真没有啊。”
“爹啊,娘啊,我对天发誓,我要有那个心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了没人埋!”古氏也发了狠,一连串的毒誓发下来一口气都不带喘的。“我错了,我改。以后再也不往城里跑了,我这后半辈子,也没有别的念想,我就是伺候你们二老。你老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天天给你老推磨,我给我自己个赎罪。”
“你还知道赎罪了?!”周氏就厉声道。
“娘啊,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老,对不起秀儿,对不起连家上上下下。我赎罪,活着的时候赎,就是死了,我也接着赎。这辈子我伺候你老,下辈子,下下辈子,让我变毛驴,变啥都行,我还给你老赎罪。我给秀儿赎罪,我给秀儿当牛做马……”
听古氏提起连秀儿,周氏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古氏。
古氏并不还嘴,只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磕头,额头磕的鲜血直流,她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一面又不停地赌咒发誓,向周氏忏悔、央求。
古氏每一次磕下头去,纷乱的头发遮挡了她的眼睛,因此谁也没有看见,她眼中阴狠的目光。
对于古氏,今天几乎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一天,甚至当初周氏做主将英子给了连守仁做妾,后来一大家子下狱,她都没有这么痛苦过。
机关算尽地进了城,找到了宋家的门上,本以为从此就算过不上期望中的穿金戴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上人的日子,但起码可以脱离苦海。
古氏是个聪明而且务实的人,他们从太仓回来,宋家对他们不闻不问,后来还是由连守信捎带了些礼物回来,古氏就知道了宋家对他们的态度,并猜测连花儿在宋家的日子怕是并不风光。
之所以还要来,是将连花儿,将宋家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宋家豪富,以前也没太看得起他们,不过给钱、给物、给房子却从不吝啬。她想着,即便宋家并不待见她,连花儿在宋家说话不算,可是一宋家的豪富,宋家老夫人一贯做事的方式,给她一份中等人家的生活,这是不成问题的。
而她也有自信,只要宋家肯收留她,她会很快让宋家的老夫人喜欢上她,以后,就依靠着宋家,她会越过越好。
因此,宋家的人虽然接了她进门,却待她冷淡,她一点都没有计较。
坐了半天的冷板凳,终于见到了连花儿,她才大吃一惊。
那个痴肥的丑女人,怎么会是她的宝贝闺女连花儿那?!一个年轻的丈夫身边有无数诱惑的女人,她没有有力的娘家支持,没有儿子傍身,也并不受婆婆的待见,同时又失去了当初吸引宋海龙,嫁入宋家的唯一筹码—美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古氏当即就抱住了连花儿,放声大哭。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花儿如此,那她一直以来的那些美好算计,根本就没有了施展的余地!(未完待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