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计较,但还是察觉表弟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就像……一夜之间大了许多一般。
三日后,长公主终于在云鸣大师的全力抢救下悠悠转醒。不料一睁眼就对上时瑜,京仪连忙抬手把他虚虚搂入怀中,“阿弟!”声音中已带上些许哭腔。
她总算没有辜负母妃,还护得阿弟周全。
李时瑜身子有些许僵硬,按照心理年龄来算,姐弟俩其实已有数十年未曾如此亲密相拥。前世他没有长姐、没有绾绾,孤家寡人地走完一生,虽处于权力之巅,却再没有人如此拥他入怀。
指尖掐在床沿,他终究没有推开阿姐,只轻声安抚道:“阿姐歇息吧,没事了。”
然而长公主冷静下来后,只冷声道:“季明决何在?”
李时瑜心中如遭雷击,他颤抖着手,摩挲着握住她的手,缓声道:“此事过后再议吧,阿姐。”那日秦氏的话他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此世长姐对此人用情至深,他怕长姐承受不住。
京仪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半靠在床头:“取纸笔过来。”
时瑜不解,但还是按照她的指令行事,送上纸笔后,他问道:“阿姐这是……”
“杀之。”长公主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眼。
季明决,前世本宫死在你手里,你也因本宫一句话而丧命,本两不相欠。但今生你竟还敢冒犯,那就不要怪本宫再取你的命。
……
季明决那日不知怎的昏迷过去,脑中一无所知。表妹沈念念失踪,问母亲,母亲也三缄其口,他只得作罢。
身体已经逐渐恢复,战场上还需他亲自坐镇,他心心念念着打完这一场仗就能与长公主成亲,是以走得极为匆忙,连同小人儿道别都来不及。
两月时间已过,鞑靼人被他顺利击退,接下来只是些战场收尾工作。他当即踏上归途,只为早些时日回到小人儿身边。
在经过嘉善城时,偶遇一云游医者,一见他便说体内有余毒未清,季明决本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的满嘴荒诞,但见他条条款款都说中,想到自己前次无端失去一段记忆,再有陈运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便打算在这嘉善城中略微停留两日,之后快马加鞭赶上便是。
这日刚喝完那医者的药,就见陈运一脸喜色地拿着一封信进来,笑道:“郎君你瞧!长公主来信了!”郎君心慕长公主,是整个军营都知道的事,更是有传闻说只等郎君回去,两人便行大婚之礼。这档口收到长公主来信,就连陈运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稳重。”季明决虽如此教训他,自己的嘴角却也忍不住扬起弧度,触手却是薄薄一页信纸。
他生怕是京城又出了何事,连忙拆开一看,待一眼看完新的内容后,脸上的笑意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
陈运大着胆子往那信纸上一瞟,却看到只有一句话,内容是何却不清楚。正当他想要看清楚些,郎君却一掀薄被,从床上起身,道:“即刻动身!”
他一哆嗦:“郎君,您还没好全呢,神医说您起码还要在床上躺两天呢!”
季明决却是全身的血液都欢欣鼓舞,几乎想立刻就飞回小人儿身边去,哪里还忍得了这两日的功夫,当即披上外衣就道:“你爱在这儿留着你就留吧。”说罢,竟已翻身上马,往外而去。
陈运很是担忧地一拍大腿,也只得跟上。
这长公主到底有什么魔力,竟一句话就勾得郎君这般不远千里都要飞奔回去啊!
今夜太晚,城门已经关闭,陈运苦苦劝他歇息一日,明早再入城。但季明决自然可以让城门重新打开,他一路行得飞快,几乎愈合的伤口又在车马奔波间撕裂,此时胸口隐隐泛疼,但他毫不在意,速度不减,踏花溅水地往城池而去。
不料在靠近城门时,却见一身姿袅娜,体态风流的人儿正裹着披风,俏生生立在路旁,正是他魂牵梦萦月余的长公主。
“绵绵!”
他立刻翻身下马,惊喜地将人抱个满怀,竟激动地将她抱在怀中转了一圈。她竟亲自在此等他,叫他心底不住地涌起暖流,几乎想叫他将小人儿揉入骨血之中。
他伸手触上长公主的如玉面容,小人儿略施粉黛,长眉入鬓、眼波流转,眉心一点金莲花钿更显娇俏妩媚,满头珠翠在城外昏黄的灯笼下反射着盈盈蓝光。
长公主嘴角微勾,轻巧地躲开他的吻,淡淡道:“你的胡子弄疼我了。”
他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确实不曾留心打理胡子,只怕自己身上的味道也不算好闻,怕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嫌弃,只好稍稍松开她一点,头还枕着她的颈窝,近乎撒娇道:“绵绵不是说想我吗,我一收到信就赶回来了。”
“没想到郎君这样快便回来了。”长公主婉转灵动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季明决正想吻在她光洁的锁骨上,然见双桃坦胸小衣下,半露的□□细腻奶白,却渗出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他停下动作,不解道:“绵绵身子不舒服?”
京仪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黑黝黝的森林,声音冷淡道:“无妨。但郎君,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季明决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沉溺在她颈间馥郁的香气中,随意道:“绵绵有什么事,问来便是。”
长公主伸手覆上他的心口,缓缓道:“郎君要哄骗我到什么时候呢?”
他被这冷淡的语调和话语一惊,立马正视着她的美目,正色道:“我何曾骗过绵绵!”
京仪扯掉他还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冷声道:“我真是不明白。郎君既是转生之人,何必又来纠缠我?”
脑中如同五雷轰鸣,季明决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脑袋中如同做水陆道场,一时间鞭炮烟花窜天炸响,钟鼓齐鸣震得眼前昏花,人声鼎沸嗡嗡作响,她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眼前发晕,连长公主的面容都出现重影,他甩一甩脑袋,想看清她,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是徒劳。
他只能勉强借力稳着身子,颤抖握住她的手,道:“京仪,你听我解释。你恢复记忆了对不对?你知道我有苦衷的对不对?”
然而长公主只缓缓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它抵在郎君的胸口,眉目冷冽:“郎君何必浪费这些口舌呢,本宫早就与你不共戴天。”
他们根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季明决全身上下的血管仿佛都被针扎,密密麻麻地泛出疼痛,他知道,他前世亲手送上那杯毒酒,以长公主的铁石心肠,必定不可能放过自己。
长公主不容背叛,而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一直低垂着头的郎君突然抬头,眼角竟有一滴血泪欲坠不坠,京仪心口也仿佛被这泪滴一烫,始终冷淡的面目终于波动,她只连忙别过眼去。
眼泪顺着郎君如玉的面庞滑落,勾出一道殷红纹路,他只道:“殿下何必用什么迷药呢。您要臣这条命,臣现在给你了。”
臣之命途,全系与长公主之手。我的命早就攥在你手里了,京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