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药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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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明是被痛醒来的。

他费力睁开眼,视线内是一片灰暗的墙壁和生了锈的铁栏杆。

重明教刑堂地牢,他终究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同一年前相比,恍若隔世。

“你醒了啊。”

苍明这才发现还有人在身边。

暗珣依旧是黑色单衣,蹲在他身边,手里正在将一些工具收起来。

苍明想撑起身来,却在刚动了一下手臂后骤然传来一震剧痛,浑身似乎连一丝力气都消失了。

“你最好别动。”暗珣端着手中的东西站起身,道,“主人想让你服下‘软骨’,但一天一次太麻烦了,我便直接给你后颈入针封穴了,免得那些麻烦。”

苍明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那一盒比正常针粗许多的长针和染了血迹的白布。

他使劲撑了一下身体,没成功。

伴随着的还有来自锁骨和背后琵琶骨的剧烈疼痛,以及铁链的碰撞声。

“唔……”苍明咬住牙根,没再出声。

剧痛的根源在于穿过血肉、锁住骨头的琵琶锁。

身前的两侧锁骨和身后两侧的琵琶骨全被金属环穿过锁死,另外两端被镶嵌在了墙壁里。

“我按规矩来的。”暗珣看着苍明的动作,随口解释道,“主人下令除去你的暗籍了,在被处死前你应该都不会离开这里了。”

他看见苍明闭了闭眼,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三月廿七。”暗珣道。

还有一个多月。

“本来这最后一个多月你可以很自在的……”暗珣临走时欲言又止,“现在你只能祈祷地牢里的人最好品德高尚,不会对你下手。”

能有多自在呢,苍明心说。终归是囿于一方罢了。

地牢阴湿,如今也不过刚入春,空气十分冷湿。

锁骨处的伤口才刚刚凝血,空气冷湿,身前身后都一抽一抽地疼,内伤被简单治疗过,倒是不再咳血了。就是依旧浑身松软无力,加上肩上和手腕上沉重的枷锁镣铐,翻个身都困难。

可能也想防住他自杀吧。

自杀什么的,早就不是他能想的了。

他不敢再去尝试。

苍明有些自嘲,活像个废物一样。

他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那漆黑的屋顶,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其实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

安静,这是最让苍明喜爱这里的一点。

前提是没有人来打扰。

可惜天不尽人意。

他用尽所有力气将自己撑起,倚坐在墙角,缓解着两侧肩胛骨的疼痛。

没过多久,便听见了牢房铁链的撞击身。

暗珣说得没错,重明教的狱卒大多都是被贬来这里的苦役,大都不会品德高尚。折磨玩弄被关在里面的人是常有的事,尤其是一些长相艳丽的。

之前有一个被附属教派献上的男宠,当时还被教主宠幸了好久,后来被发现企图毒杀教主,就被扔到了这儿来,不过两天,就被玩得没了人形。

之前被关在这时他大都是有自保能力的,不似这般……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一声声下流的话语,苍明闭了闭眼,坦然接受了自己不久之后的命运。

———

暗暝刚走到苍明的牢狱旁就看到了苍明被一群狱卒围着的场景。

一声声污耳猥琐的言论清楚地传出牢房。

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暗暝知道这种情况很常见,他甚至可以等那群人走后再过来,甚至他应该觉得很痛快——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可今天他突然不想旁观了。

可能是因为听到主人要处死苍明的消息吧。

他冷声让那群人滚。

教主身侧的近身暗卫在教内的身份是比较高的,那些狱卒本就不敢招惹,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却也没敢吱声,连忙提上裤子走了。

苍明跪在地上,载着镣铐的双手无力地撑着地面,锁骨上穿过的铁环周围鲜血淋漓。黑发披散,映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脸侧和发丝上粘着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似乎是呛着了,还在青年不住咳嗽,咳出的白浊中还夹杂着些许鲜血。

暗暝本来想要嘲讽的话语顿在了喉咙里,半晌才问道:“你受伤了?”

即随他立马想起昨夜苍明受的杖刑,内伤即使得到治疗也不会轻易痊愈。

立即哑然。

最后是苍明开的口。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白浊,抬头轻声问:“您要用苍明吗?”

暗暝愣在了原地。

苍明见他没反应,便继续道:“他们只用了嘴,大人若是嫌弃的话刑室里有水的,苍明可以……”

苍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暗暝粗暴地打断:“闭嘴!”

他冷冷地看着青年,“刚才那几个人还没满足你?就这么淫贱?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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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都被你给丢进了。”

苍明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头慢慢垂了下去,任黑色的发丝散落在脸两侧。

暗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用平静的声音问:“上次任务后的令牌和其余的物品,暗堂要回收。”

回收的原因两人心照不宣。

“在暗堂大厅南侧,从西数第七个地砖下。”苍明低声说。

暗暝显然没想到苍明会把这些东西就放在暗堂里,他本以为会在那片树林里的。

那些物品是一些暗卫标配的令牌,还有一些统一发放匕首暗器信号弹以及伤药毒药等。

苍明自然是再也用不上了,这些标有重明教记号的物品自然要全部回收。

暗暝问出了答案,深深地看了一眼角落里垂着头的青年,转身离开。

还未走出牢室,便听到了身后青年的低语:“主人已除去我的暗籍,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已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有给暗卫丢脸。”

暗暝顿了一下,即随快步离开了。

背影似乎带有一丝慌乱。

苍明微微抬头,隔着栏杆看了一眼牢室外幽深的走廊。

没有一丝阳光。

他又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擦掉咳出的血迹,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缩在墙角,头深深地埋进双膝。

暗暝从刑堂地牢出来后便直接去了暗堂,找到了苍明所说的地方。

那一块地砖很松,稍用点力气就将地砖拿开了,待他看到底下的东西后,不禁又哑然。

除了他要拿走的东西外,还有一些用纸包着的药粉,零零散散好几种,而且都是很少量,还有几包上面还粘着暗色的血迹。

像是每一次用完后省下的一样。

还有一些不易坏掉的坚果,重明教附近不长这些,应该是以前出野外任务时顺手采回来的。

暗暝想,等苍明死后,这些东西恐怕就是他在重明教存在过的最后的痕迹了。

他将地砖放回原处,拿着东西想往回走。刚出暗堂便碰上了自己的同僚暗瑜。

“三哥?”暗暝有些意外,他记得今日是暗瑜当值。

暗瑜看见暗暝也很意外,问:“你不是去找苍明去了?”

暗暝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还真就放这儿了?”暗瑜有点难以置信,但即随便想到似乎除了这里,苍明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他似乎叹了口气,道:“东西放这吧,正好,跟我去趟山下接人去。”

暗暝问:“谁啊?”

暗瑜道:“药谷谷主,关祈韶先生。”

———

药谷谷主与重明教教主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江湖上一直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的事儿,关祈韶和祁昭的确很投机。

但此刻坐在大堂里的关祈韶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我辛辛苦苦给你找了这么久,你就一点表示也没有?!”一身青绿色长袍的关祈韶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祁昭。

他寻了那么久找到的草药,祁昭想白白拿走?

“你想要什么?重明教送你?”祁昭随手翻着草药,道。

“你当我稀罕。”关祈韶冷哼。

祁昭唤来人将药材抬下去,然后看见好友正若有所思地透过大门看着室外。

祁昭问:“怎么了?”

“没。”关祈韶摸摸下巴,饶有兴趣问,“就是有些好奇,来的时候看见你寝宫外束了一个刑架。你不是向来厌恶在寝宫周围施刑么?”

祁昭的兴致却一下冷了下去,“提这些干什么。”

关祈韶观察着好友的神色,心中有数了。

“是去年被送来的那个小暗卫?”

关祈韶想了想,道:“说来,也快到景曜的忌日。”

祁昭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更加压抑。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关祈韶转移话题,“有件事很早就想问你了,一直没机会。”

“你不是很恨那个暗卫吗?怎么忍到现在还不杀掉人家的。”

祁昭斜觑了好友一眼,“你什么时候也问开这种事情了。”

关祈韶笑道:“就好奇,从前的你不是向来杀伐果断的吗?”

“谁说我不杀他了?”祁昭道,“阿曜忌日那天就处刑。”

关祈韶的笑容慢慢敛去,“你真要杀了他?”

祁昭反问:“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已经关地牢里了。”

关祈韶看向祁昭,道:“如果你确定要杀了他,以后也别后悔。”

祁昭侧脸看他:“什么意思?”

“就是难得一见你能容忍一个仇人活过这么久,”关祈韶缓缓道,“也是难为那个暗卫了,活活被你折磨了一年,竟然都没有自杀。”

祁昭心道,那是苍明还想要见他那位朋友一面,如今他的朋友间接让自己弄死了,苍明难道还会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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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想好了,当初为什么能放任让他在重明教里活下去。”关祈韶站起身,道:“我出去逛逛去,在这待着也忒无聊了些。”

祁昭回过神,道:“我找人陪你。”

“不用,”关祈韶立马回绝,“你们重明教还有不认识我的?”

他说着便向外走去,低声自言自语道:“话说还没见过那个小暗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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