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之下,宋知夏怎么可能真的安心放假呢。
远在廊州海岸线的卫所,宋勇毅也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
宋勇毅不知道父亲宋力刚正遭受着怎样的弹劾攻击,也不知道小妹宋知夏又有了怎样的新流言,此时此刻,他只为了卫所的未来而忧心。
那一次的夜奔,是他的第一次出战,也让他第一次体会何为武士热血,但他的热血激动还未平息,领将就被捋了职,本是一场协助当地县衙镇压抢水斗殴的普通作战,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关系整个卫所生死的大罪,这是何等的惊天大转折。
宋勇毅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为什么县令要坑害他们?
为什么父亲不为部下出头,反而要主动停了部下的职权?
为什么营里人人都在传卫所会保不住,骑兵队要被撤掉,还说他们这批当夜出战的人前途未卜,甚至生死难料?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宋勇毅还没想通为什么,很快又有消息下来,说朝廷派了监察御史前来廊州清查,似乎要把无令私调的罪名坐实,还要办成大案、铁案。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卫所都人心惶惶了,若真办成了大案,不要说骑兵队了,整个卫所都难逃干系,到时候不要说前程了,就连身家性命都是悬系一线。
这下宋勇毅完全坐不住了,他很想写信给父亲,询问此案的进展和父亲的打算,可是军营里的信都是一月一寄,除非他能证明自己是廊军主将宋力刚的儿子,不然他的信根本没办法寄出去。
还不等宋勇毅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事态又有了更坏的发展,上头传令,命卫所执行紧急戒令,所有人等不得离开军营,不得与外界通信联络,专心等待监察御史的审问。
这下糟糕了,宋勇毅就是满操场大声说自己是宋力刚的儿子也没用了,与外界断绝了联系的卫所根本无法查验他的身份,只能等着受审后的解禁了,可是受完审,是活着还是流放,又是两说了。
宋勇毅满心愁苦无处诉说,每晚看着那高高的围墙,他恨不得趁夜翻墙出走,去找父亲说清楚内里的曲折,好让父亲为卫所主持公道。
可是执行了紧急戒令后,卫所的戒严更紧了,营区的巡逻更多更勤了,而围墙外头,听说也有两层的持弓军士严阵以待,那些都是廊军大营派来的精锐,一旦真的有人出逃,那就是格杀无论的下场。
宋勇毅只能坐困愁城了。
这样压抑憋屈的日子一日日的过着,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打听,只能等着监察御史的提审,然后等待朝廷的处置,这样将自身性命和前程交到完全不熟悉也不信任的人的手中的无望等待,这种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压迫,带给人的已经不仅仅是压抑憋屈了,而是恐慌害怕,甚至还有一点点绝望。
卫所里的将士们渐渐烦躁起来,营区里的气氛也越来越不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引发冲突的事情越来越常见了,虽说还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冲突和事故,但是再这么压抑恐慌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全面爆发了。
这个爆发点没有等待多久,很快就到来了,就在卫所收到监察御史即将前来巡营的公文的当夜,营区就发生了武装混乱,全副武装早有预谋的一批人马不仅冲击营门,还四处纵火,一时间整个营区都沸腾了起来。
营啸发生的很突然,当时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巡逻的值夜兵卒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在熟睡,毫无征兆的,连呼啸声都没有,混乱便开始了,就有武装人马冲击营门,并四处纵火了。
混乱伊始,有机警的将士听到了马蹄声声,迅速地从睡梦中清醒起来,并把同帐的伙伴们拉了起来,这样的营帐的损失是最少的,而熟睡了的营帐里,因为没有人示警,当他们被喧闹的人声吵醒时,营区已经处处是火光了,他们几乎是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只拿了武器便逃了出来。
火光处处,刚刚才从睡梦中醒来的将士们几乎是懵呆了,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力的护营行动,只看见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跑动的人影,耳边只听到混杂的吵闹声敲锣声,远远的还传来呐喊声厮杀声马嘶声。
这样的冲击令将士们茫然四顾,不知该守在原地救火,还是该去支援营门,又或者,该一同去冲击营门?
宋勇毅急了,冲击营门对于卫所没好处,就算那些人跑出去了,在廊军大军的围追堵截之下,又有几分胜算能活下来?而且他们跑走了,留下的人该怎么办?他们又会有怎样的下场?
宋勇毅朝营门跑过去,他得去支援营门的守军们,不能让那些人跑出去,如果营门守住了,这场混乱还能算作是卫所内部的事务,还能争取从轻发落,最起码不会全员牵连,但是如果营门被破了,那就是公然闯营,那就是谋反了,弄不好所有人都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