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不屑与人争辩,口舌之争不是她的长项,以自己的短处攻击对方的长处,那是自取其辱,所以她只是在心中起了一个长表,上面记清楚某某小姐说了她的坏话,某某小姐保持中立不予评论,某某小姐为她说了辩白之语,哪些人坏,哪些人好,全都在她心中的这个长表里,日后若有机会再遇到她们,有怨报怨,以直报直,何必只计较今日的口舌之争是,来日方长嘛。
这边宋知夏受到了排挤孤立,但是宋知夏适应良好,而且已有腹案,那边张氏也一样受到了排挤孤立,但是她不知缘由,分外难过。
张氏是宋知夏的生身母亲,世人相信一言一行皆有家教,宋知夏如此没有教养,她的生身母亲自然该担其过,女儿的不好一定是从母亲那边学来的,女儿是个“心机女”,那么母亲也一定是个口蜜腹剑的心机妇人,夫人们因此对张氏极为排斥,不愿与她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张氏在夫人堆中受了几次无视,甚至冷言冷语之后,羞愤的躲回了院子,不再出门。
明石夫人每日里要见许多女眷客人,不知道张氏的处境,待到她向别的夫人介绍张氏,却被对方委婉劝说她远离张氏时,明石夫人才发觉花园之袭的影响远比她所预想的要大。
前日寿宴时,她特意把宋知夏带到主桌,并向主桌上的宾客们夸赞宋知夏,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歪曲此事,本来简简单单的一场少年人之间的玩闹,不该引申出过多的阴暗猜测,没想到她这么做后,依旧有人这般恶意猜测,还明晃晃的表现出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分寸。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生长在太平年月的人,见识、眼力和脑子,都不如在动荡乱世中拼闯出来的人,若是当日主桌上坐的是她的老姐妹们,哪里还会闹出这种事。
明石夫人的脸色当下就不好了,她的苦心没人看懂,她看中的衣钵传人还被人排挤,真是,不顺心的很哪。
明石夫人的地位超然,且她年纪大了,辈份很高,在夏国的老一辈人中,明石夫人已经是最高一辈了,所以她不需要顾忌太多人,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必忍着受着,直直白白的表现出来就是了。
明石夫人的地位和辈份摆在那里,就算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底下的夫人们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更何况明石夫人身健体壮,曾经的杀伐果断更令她的气势分外厚重强烈,当她冷下脸,外放心中的不痛快时,底下的夫人们都收敛了声息,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尤其是那个委婉劝着明石夫人远离张氏的夫人,更是头低得不能再低,面上一片惭红。
“不过是一件少年人的玩闹,竟然也能被说成这样,这事的事端原本是那三个少年郎鲁莽无礼挑起的,结果却由一个女孩子来承担非议,呵呵,实在是可笑。”明石夫人闭上眼,挥了挥手,“老婆子我累了,你们也不必陪着了,都回去休息吧。”
对着这些小辈,明石夫人很想训斥她们几句,可是想想她们不是自家的小辈,训斥了反而惹人生怨,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的好,更何况,有时候当面训斥还不如冷眼旁观,当她们吃了苦头,就知道当众说人是非是要受大教训的。
底下的夫人们如获赦令,赶紧起身告退,鱼贯而出。
明石夫人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让丫鬟去请张氏和宋知夏过来。
过了片刻,张氏和宋知夏来到了明石夫人面前,张氏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还在为各位夫人们对她的排挤而羞惭难过,此时见了明石夫人,面上也有些尴尬难堪。
明石夫人看着张氏,如长辈般慈祥的劝慰:“旁人的议论和排挤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她们不知道事情经过,只知道凭空猜测、人云亦云,若是你事事都放在心中,只会把自己憋闷气坏。”明石夫人以为张氏知道那些夫人们为何排挤她,所以劝慰她不要放在心上,不必过于理会。
可是张氏不知道啊,她听了明石夫人的劝慰反而问道:“什么猜测?是说我的吗?”
明石夫人闻言尴尬了,原来张氏不知道啊,可是让她转述那些人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宋知夏出言解释了:“母亲,不是说您,她们是在说女儿,就是花园那件事,她们觉得女儿是故意的,意图引起齐家公子的注意,甚至还想借此事在李家公子面前搏一把好印象。”
“什么?”张氏惊讶万分。
宋知夏在母亲面前说起自己的是非来是毫不在意,那些人在背后是如何猜测她,如何非议她的,她都俯在母亲的耳边轻声转述了一遍,不过那些人对于母亲的恶意揣测,宋知夏就避口不说了,说那些做什么,没得让母亲难过伤心。
张氏完全没想到那些贵夫人竟然会如此心怀恶意地揣测自己的女儿,这些言语简直就是诛心之辞,完全不讲道理,但是她又敏锐地从这些诛心之辞中发现了那些贵夫人对女儿早有成见,就是因为成见,那些贵夫人才会如此恶意如此不讲道理,而这个成见,恰恰就是建立在之前流言的基础上。
那些贵夫人有着最基本的逻辑,一个清白被毁的暴发户之女,为了有个好姻缘,不择手段是理所当然的,也是毫无疑问的。
女儿的姻缘之路要被毁了。
而毁了女儿姻缘之路的,传出这些流言的,恰恰是她的另一个女儿。
这个认知令张氏心如刀绞、心痛如割,当她看着“懵懂无知、天真善良”的小女儿,听着她说清者自清的话语时,张氏更是难以承受的犯了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