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从她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林成寅索性也不想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只重重甩了袍子,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才走到院子中央,就见到了老侯爷,林成寅步子稍稍一顿,继而就笑出声音来。
“算计得真好,阿瑛,你算计得真好啊。”林成寅眸中一片凄凉,此番面对父亲,再没了惧意,只满心悲痛,他举步朝林老侯爷走去,坦荡看着老侯爷道,“父亲,不管您信不信,这次儿子没有做错。”
说罢,他直接绕过老侯爷,只快步朝外面去,出了宅子后便翻身上马,而后狠狠一甩马鞭,就朝林侯府的方向疾驰而来。
他已经下了决心,她不是想要和离书吗?那他便给她好了,她想走,他也放她走好了。
薛瑛盘着双腿坐在榻上,正认真地做一件冬天的袄子,她想着,北境那个地方天气严寒,待得女儿嫁去了之后,差不多就到了冬天,她得赶紧熬夜多做几件袄子出来才行。这样的话,闺女去了之后,就用得着了。
正专心做事,门却突然叫人踢开,薛瑛忙抬眸去看,就见林成寅高大的身子站在门前。
薛瑛本能蹙眉,只将手中衣物放在一边,闲闲道:“想得通了,来和离的?”
林成寅没有与她多言,直接转头吩咐一个丫头道:“去拿纸笔来……”而后黑眸定定望向薛瑛,一字一字清晰道,“写和离书!”
☆、86|8.8|城
第127章
没想到他会应承得这般快,听他说要写和离书的时候,薛瑛一时间怔愣住。但随即就想得明白了,怕是他去外面见那个女人的时候,被老侯爷抓得个正着。又或者说,外面那个女人年轻又貌美,他迷恋上了,也就没有闲情雅致再与她周旋。
不管怎样都好,总之,只要他肯写和离书,往后她薛瑛便自由了。
屋子里的丫头捧着笔墨纸砚出来,轻轻放于搁置在榻上的案几上,而后默默低头静候在一边。
林成寅望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在薛氏脸上,但见灯光下的妻子娇面柔美,只随意穿着件衣裳,鬓发微微散乱,身边还放着几件做了一半的衣裳……他忽然想到了从前,想到了妻子曾经的温柔,他实在贪恋她曾经的柔情,也不甘心两人就这样分开,一时间又犹豫起来。
心中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有的只是不甘、悔恨,以及满满的求而不得的锥心之痛。
他高大的身形晃了晃,而后抬腿慢慢走到榻前,于薛瑛对面坐下,一双黑眸静静定在薛瑛脸上,薄唇紧抿,表情十分严肃。
“阿瑛,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他整个人有些紧张,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悔恨、不甘、愤恨……一股脑儿全涌上来,他黑眸中有着泪泽,“如果我说,我上半辈子欠你跟孩子们的,下半辈子拼尽全力……哪怕是付出生命都加倍补偿给你们,我们还能不能有一丝可能?”
薛瑛静静望着他,忽而别开头去,只缓缓伸出一双素手来,紧紧握住案几上的茶壶。
将茶壶里面的水都倒在了地上,一滴不剩,这才转头继续看向林成寅道:“覆水难收,林成寅,你要是有本事将这倒出去的水全部再收回到茶壶里,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见林成寅只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剥削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薛瑛眸色更沉了些,轻轻笑道,“有些事情是可以原谅的,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够原谅的,你见我对你痴心一片,便一再利用我的这份痴情来袒护苏氏,一次两次我薛瑛不会计较。可是你呢?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那个贱|人伤害我的一双儿女,甚至……甚至你为了那贱|人生的小贱|人要打我的琬琬!林成寅,你扪心自问,你待琬琬跟晁哥儿如何?又待那贱|人生的孩子如何?呵,真是老天有眼啊,你捧在掌心来疼宠的女人背叛你,你拼尽全力去疼爱呵护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你亲生的,怎么样?你的脸疼吗?不,你如今哪里还有脸?你哪里还有脸敢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也就你自己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你瞧瞧你,半辈子过去了,又混成了什么样,除了处处护着苏氏你还会做什么?没有功名,没有成就,你若不是蒙祖上庇荫,你什么都不是!”
再次提到以往的一些事情,薛瑛气得浑身发抖,她真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贱得很,他如今有什么资格乞求原谅?他当他是谁?
林成寅被骂得一句话没说,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默默低着头。
室内一时间静了下来,候在边上的丫头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是知道老爷脾气的,只听得进软话,更是见不得有人指责、说教他。而方才太太这般语气与老爷说这样的话,怕是老爷会震怒。
林成寅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暴躁,他低垂着脑袋静了片刻,而后,自行将纸铺展开来,右手执起毛笔,沾了点墨汁,飞快书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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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入了深秋,仪王府的迎亲仪仗队已经到了城外,前来迎亲的人很多,吹吹打打的,十分气派。但是原本四个王府中的人都是无诏不得入京的,如今这般迎亲阵势,自当被京畿营的人拦截在了城外。
上京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只命小部分人送了聘礼进城来,一个个扎着大红花、贴着大红双喜的红木箱子抬进了贵安侯府。而贵安侯府内内外外也早早都贴了大红双喜,这些日子天气又十分晴好,秋风拂面,尽是带着丰收的稻花香。
上京城里的百姓闻得是林三姑娘要嫁去仪州了,因曾经受过恩惠,个个都丢下手中活计前来道贺。宋青程跟叶文亭也备了礼物混迹在人群中,两人想进去给新人送道喜的贺礼,却被侯府守门的拦在了外面。
宋青程身形高大,依旧老实巴交的,他抬眸看了看门楣上的匾额,想进去看看妹妹,也想给有救命之恩的林三姑娘道个喜,却又不好意思说话,只杵着高大的身子站在一处。
倒是叶文亭机灵,从袖子中掏出一粒碎银子来,递给那守门的人,讨好地道:“这些钱给大哥买杯酒水吃,麻烦行个方便,我们想进去给三姑娘道喜。”又忙拉过宋青程说,“这位是贵府上的宋表少爷,请小哥说一声,三姑娘会见我们的。”
那守门的颠了颠手中碎银,有些不太情愿,但的确知道府上有个宋表少爷,就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