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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半夜被电话声吵醒的。
叶米眯着眼睛爬起来,摸黑拿起话筒,带着浓浓鼻音回道:“喂……”
“还在睡?”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温柔的男声,是景子恒。
“嗯……”大脑还迷迷糊糊的叶米凭着本能回答。
景子恒问她:“吃饭了没?”
叶米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老实地坦白“……没。”
“起来去弄点吃的填填肚子,别逼我叫人去监督你。”他本人过不去,不代表不能叫别人代劳。
“起了起了,这就起了。”
察觉到危险,叶米求生欲紧急上线,忙爬起身,放下话筒,跌跌撞撞地去厨房寻摸吃的。
屋里没开灯,黑乎乎地,她一个没注意,膝盖撞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撞着了!小心点!”没被挂断的话筒里传来景子恒紧张的关切声音。
“没事。”叶米忍着疼回了一句,缓了会儿后,这才去打开灯,走进厨房给自己弄吃的。
大晚上的,她也不想吃什么太复杂的东西。
干脆就煮了个西红柿鸡蛋面,一整个碗端着坐到电话旁边,一边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话筒,一边呲溜呲溜吸面。
这样吃面其实不太礼貌,但是家里就剩她一个,顶多话筒对面的景子恒算半个人,也就无所谓了。
“你慢慢吃,吃完我再叫希希和小肉丸来跟你说话。”景子恒在话筒那边和叶米说话。
叶米这边吃着东西给不出什么回应,只能含糊都嗯嗯啊啊。
索性景子恒也不在意,耐心地跟她说着家里的近况。
主要是说他自己,然后是两个孩子,偶尔夹杂岳母的身影,大多都是家里长短,有点无聊,单手叶米却听得津津有味。
她独自出来后,只要有条件,都会和景子恒保持一天一通电话的联系。
两人都不是会在意那点话费的人,所以尽情地隔着遥远的距离,用一条电话线联络彼此的感情。
说真的,第一次离开丈夫孩子那么久,还得面对创业的种种艰难,叶米前三天晚上都会躲在被窝里偷摸着哭。
后来在景子恒的温柔安慰下一点点好了,变得坚强起来。
现在哪怕听到儿女儿儿子长高了,变胖了,眼底都不会再含着泪水,而是挂上欣慰的笑容。
小小的一碗面,很快吃完。
电话那头也传来了希希雀跃清脆的小奶音:“妈妈!”
“欸,希希。”
“希希想妈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希希在电话那头童言童语地问道。
“快了,等到过年,妈妈就回家了。”叶米安慰她。
“啊——”希希失望地问:“可是过年还要好久好久呢。”
其实也就只剩三个多月的事,但这对于才三岁的希希而言,三个月,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十二分之一,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了。
叶米被女儿明显的失望情绪弄得心脏揪紧,却还是只能尽量平静地安慰她:“没事,希希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就到了。”
“好的吧。”
……
母女俩又说了不少亲密话,然后话筒被景子恒放到小肉丸耳边,叶米能听到对面的景子恒在哄着儿子叫妈妈,可是小宝贝显然对于一个冷冰冰的话筒并不买账,死活都不愿意叫。
折腾了许久,还是叶米劝着说:“算了算了,孩子不想说话就等下一次吧。”
这才结束了这场拉锯战。
话筒最后回归景子恒手中,他和妻子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近况,直到时间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
罗禹给介绍的助理很快就到位了。
他介绍了两位,一男一女。
男的叫何大武,女的叫杨梅。
两人都是高中毕业生,年纪比叶米略大几岁,性格是一样的成熟稳重,做事也很细心谨慎,最重要的是嘴巴严,叶米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会多问一句废话。
结果不出所料,两人都被叶米留下。
叶米带着他们在身边半个月,直到确认他们是真的能干可靠,这才给他们安排比较重要的工作任务。
杨梅做事比较细心,而且都是女孩子也比较方便,所以直接被叶米留在身边当助理,帮着她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包括安排行程之类的秘书工作。
何大武则被派去a市,监督货物的生产和出货。
重点要把关货品质量。
她这第一笔生意,绝对不能被搞砸!
叶米和a市纺织厂那边签订的出货时间是两个月。
两个月内,a市纺织厂需要分三批将全部货物赶制出来,并联系叶米,叫她安排运输车队去拉货。
这些货会被统一拉到深市的一处港口仓库里,被装上集装箱,由货运邮轮送往国外销售。
这一部分,由苏丽娜自己安排负责,叶米只要保证货品安全地被送达仓库就够了。
这单生意平稳地进行着,叶米也没闲着。
她搭着自家二哥的线,找到了一队还不错的施工队,请他们帮她建设一栋写字楼,就在她新买下的地皮上。
初始建设只预计建三层。
不是叶米不想建得更高,只是一来她资金不足,二来现在国内的建设技术不足以支撑高楼大厦的建成。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施工团队尽量把地基打深一点,弄得牢固一点,这样以后要想加盖楼层,也会比较方便。
施工团队热火朝天地开工。
叶米前几天还会天天去盯着看,后来就受不住了,不是嫌太累,而是这样很浪费时间。
她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可惜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手。
明明才招了两人,叶米就又开始哀嚎人手不足。
她的公司不能一直只有个空壳。
所以那套老房子被她利用起来。
除了留了其中一间给自己居住之外,其他的地方,包括客厅,都改建成办公场所,提供给员工们日常办公使用。
叶米计划着还得再招几个人。
至少前台,会计,行政之类的人员得配齐。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客户,不能连个招待场所都没有。
改革开放后,很多外资看中了种花国这个庞大的,急待开发的市场的潜力,纷纷挥舞着钞票,涌进国内。
这也意味着,作为四大经济特区之一的深市,那外商的数量是真的多。
且不仅限于一个国家。
叶米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一位同样是做服装生意的f国人。
浪漫的f国是全球的时尚汇聚地之一,他们本身就拥有着成熟的服装生产链。
但是谁也不会拒绝,更加低廉的原料和加工成本。
毕竟钱嘛,谁都不会嫌多的。
米兰德·霍特,那位跟叶米搭上线的f国服装商人。
他来种花投资,本意是想自己开办一家服装工厂,但是目前国内的环境显然还不太适合。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国再等一等时机时,叶米找上了门来。
“霍特先生,实际上,自己开厂和请人代加工,成本是相差不大的,而您自己开厂,不仅麻烦,还需要一笔不菲的前期投资,我想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您会选择自己拥有一家种花国内的服装工厂,但是为什么要为此放弃现在的利益呢?”
叶米诚恳地建议道:“我能帮您联系到可靠的服装厂,请对方帮您制作高品质的服装,而您只需要付给我一点小小的佣金罢了。”
她捏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极小的间距,好让霍特先生相信她真的是个不贪心的人。
霍特拿那双温柔多情的碧绿眼眸凝视着叶米半晌,突然道:“其实我并未被你的言语所诱/惑,但你的美貌说服了我,美丽的小姐都需要得到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那么,合作愉快。”
叶米:“……合作愉快。”
她这算不算是靠脸吃饭?
霍特的言语在保守内敛的种花国人听来很轻佻,很容易引起一些误会。
但叶米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类似于古冬灵看美人,就纯属看个风景,赏心悦目嘛。
并没有任何一丝不尊重人的意思。
相反,霍特举止间都很规矩,非常尊重女性。
他也许是个风流的花花公子,但他更是一位受过良好教养的绅士。
两人达成合作,却与苏丽娜的合作不一样。
霍特会让手下的服装设计师给叶米提供设计图纸,由她去找人代加工服装。
等于让她当个中介人。
叶米则赚取她一开始所说的那‘一点点’佣金,明标价码。
而霍特会另外提供给叶米一个成本最低价位,如果叶米能在保证货品质量和数量的同时,将成本价下压,那么多出来的区间差价,就属她自己靠个人本事赚取的酬劳。
当然如果成本价超了,那叶米就只能分到那笔有定数的中介费。
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却并不说破。
报底价的时候,霍特会稍微抬高一点点,不至于让叶米丁点油水都捞不着。
而作为回报,叶米就得拼尽全力,漂漂亮亮地完整这一笔试探性的订单。
是的,试探性。
两人谈判过程中,霍特就暗示了叶米,这是他们的第一笔交易,但也许不会成为最后一笔。
只看叶米能给他展现什么样的成果。
如果她干得好,两位未尝不能细水长流地合作下去。
这也是在侧面敲打叶米,警告她别为了图一时之利,而偷工减料,放弃未来长远的利益。
实际上,不用霍特敲打,叶米宁愿少赚点,也绝对不会毁了自己的诚信。
更不想让自己的国家在国际友人面前染上污名。
这是底线,是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