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折腾了半个多钟头好说歹说也喂不进一口饭,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回去了。临出门时,她又看了糯糯一眼,对她的贴身佣人刘妈苦笑道:“瞧这小家伙长的,和他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刘妈连连点头,小声道:“别说,这脾气也像,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三岁的孩子这么能忍的,一堆好吃的摆在眼前说不吃就不吃。三姨太,现在怎么办呀?这小孩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再饿下去会出事的。”
三姨太摇了摇头,迈过门槛继续往前走,叹了口气道:“是啊,还是去跟老爷子说一声吧。也不知他是什么主意,带回来了又不见,好好的婚事都弄成这样了。虽说是私生的,但好歹也是老二的亲骨肉,怎么处置还是看老爷子的意思吧,不然出了事我也担不起。”
等他们那群人走了,糯糯缩回床角,她又饿又困难受极了。下午那些士兵身上的军装糯糯认得,和那个说是他爸爸的叔叔身边跟着的人穿着是一样的。
难道是那个叔叔把他关在这里?可那个叔叔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还不见她?
糯糯带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里妈妈带她去吃了平城的生煎包,梦里妈妈还说着从前一样的话:“平城的生煎包不是最好吃的,最好吃的生煎包在金城。”
她还没有吃过金城的生煎包呢。
糯糯就站在生煎包摊前等着,眼看着就要吃到一只煎的外焦里嫩的生煎包,突然被一个不太友善的破锣声音打断:“人在哪?”
“司令,您往这走,在这呢。”
糯糯睁开眼,才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亮了。而这个房间此刻多了许多人,出了下午那个三姨太,还多了好几个穿军装的。只是他们一个个看着都神色紧张,糯糯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正在这时,从门那边走进来一个人,六十几来岁,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旁边的人见他过来自觉往一旁避让。
孟广廷走过来,他面无表情,用鹰一样的眼神打量糯糯。
孟广廷已经有好几个孙辈,长孙都已经七八岁,并不缺这样一个私生的小野种。何况因为这个小东西,她爹接连做了不少出格的事。
糯糯还惦记这那个生煎包,只顾着咽口水,倒没觉着害怕。
“饿了吧?”三姨太看了不动声色的孟广廷一眼,上前一步,殷勤笑着对糯糯道:“饿了就吃些东西吧。”说着,让地下几个佣人端来新煮的燕窝粥,“来,你闻闻,香不香呀。”
那燕窝粥熬的绸软,里面还放了红枣和小米,闻起来香极了。端到跟前时,糯糯没忍住闻了一口,却又立即偏过头去,倔强道:“我不吃,我要妈妈。”
三姨太还想叫人上去喂,孟广廷却突然伸手拦住。
三姨太知道孟司令的脾气,他素来烦别人吵闹,便也不敢再上前了。
可孩子的小脾气素来是拦不住的,也只有她不怕这活阎王,仍叫喊着:“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妈妈,我不吃你们的东西。”
“小东西,你娘你这辈子是见不着了,吃不吃你自己掂量。”孟广廷面无表情的开口,说着便转过身去,他的侍从官清楚他的脾气,知道他是要走了。担忧地瞧了一眼三姨太后,还是陪同孟司令出去了。
“你们也出来,她爱吃不吃。”
三姨太原本还在犹豫,听孟广廷吩咐也不敢再劝,只好留下吃食先出去了。
三姨太叹了口气,这也不奇怪,孟司令无论对下还是对几个儿子、孙子都是强硬手段,信奉棍棒地下出孝子。只是这小姑娘较弱,要真出事了可怎么是好?
三姨太正担心着,只听见“蹬”的一声,回过头去,才发现是孩子从床上跳下来,叉着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哼,我才不吃你们的,我娘说过伯牙、子期不食周粟,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孟司令原走在前头,忽然哼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张牙舞爪的小东西。他周围几个侍从官见司令发笑,也只好陪笑,不过他们不确认司令是在笑那小姑娘将“伯夷、叔齐”说成了“伯牙、子期”,还是在笑旁的。
三姨太原以为孟司令回心转意了,可他除了刚才看了那一眼,又头也不回地走了,还交代了一句:“你们都不许管他。”
三姨太心里忐忑,这祖传的犟脾气搁一起迟早得出事,当初还是她跟孟广廷说起这孩子,要是她出什么闪失,不知孟钦和会不会怪她?
可她还能做什么呢?就差往那孩子嘴里灌东西了。仁至义尽了。
孟广廷这两天心里不痛快,三姨太是知道的,因此孟广廷回书房之后,三姨太也没有多嘴,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他看书。
眼看着外头的天慢慢黑透了,指钟指向了八点半,司令睡的早,无事时这个点就歇下了。
三姨太在想着是不是要传人打洗脸水来,只听孟广廷突然开口:“那个小家伙多大了?”
三姨太诧异,连忙转过头去,孟广廷仍在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孩子用毛笔做批注。三姨太愣了一下,忙说:“快三岁了,好像说是年后生的。”三姨太察觉到机会来了,忙道:“这孩子快三天没进过一粒米了,人会饿坏的。”
孟广廷将手上的笔往笔架上一搁,不以为意道:“饿死也就这样,又没有进入我孟家的家谱。呵,老子亲孙子好几个呢!在乎这么个小东西做什么!”说着,孟广廷从座位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三姨太连忙跟上去,道:“司令,你大晚上去哪呀?”
“出去散散步。”他一边走一边嘱咐三姨太和那些侍从官,“你们也别跟着了。”
三姨太从屋子里走出来,外面月色甚好。孟广廷身边的陈副官有些疑惑地问三姨太:“三姨太,司令今晚怎么了。”
三姨太只可意会地笑了笑,“你就不用管了,这几天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陈副官立即会意:“还是您了解司令。”
糯糯一晚上都没睡着,她实在是饿的睡不着。那些好吃的就摆在桌子上,看着它们一点点变冷,糯糯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抓了她还要给她好吃的。奇怪,真奇怪。
糯糯其实很怕晚上,何况这屋里没电灯黑漆漆的。突然门咯吱一声,有人在从外面开门。
糯糯警惕地下床,蹲到床头那边去。
借着月光,糯糯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竟然是白天那个坏脾气爷爷,只见他走到床边像是在找她,还将被子掀开了。糯糯趁他不注意,连忙绕到他后面,冒着腰想偷偷溜走。
糯糯原本以为自己足够警惕,哪知刚跑到这个爷爷身后,就被他直接伸手一拎,直接拽了起来,拖着长音问她:“想跑到哪去啊?”
“放开我!”糯糯虽然饿着,但仍活泼,像只小螃蟹一样。
“嘿,小东西看来还没饿着。”孟广廷在摆着满桌子吃食的圆桌旁坐下,顺手将糯糯放下。
此时灯已经被打开了,站在门外守着的女佣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给孟广廷沏了一杯他最喜欢的太平猴魁。
糯糯嘟着嘴,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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