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存笑骂道,真是没见过世面,想他年轻时候在钢厂当工人,那肥肉片子大白馍管够,谁稀罕吃什么甜兮兮,放着糖精的点心。
申慧慧是家里的老小,不怕爸爸,仰着小脸开始告状:“爸,秀英姐拿来的点心太好吃了,比棉花都软,吃起来香的不得了,我二哥把一大半给抢走了,我和大哥一共才吃了一小块,我还想吃。”
“你姑家没孩子,每个月的副食票都给你们买了点心吃了,村里谁家孩子有你们吃的点心多,咱县城里就没你们没尝过的点心。”申明存把闺女抱到炕桌旁,让她准备吃饭。
文秀英一个人在外面,就算有贺子谦照顾着,又能有多少钱呢,还给他送点心,实在是有心了,他琢磨着等她走之前,就把贺子谦的分红提前算给她,让她在学校里吃点好菜,个子窜的老高了,胳膊还细的跟麻秆似的,一看就是没吃饱。
申慧慧不安分的爬到炕边,就要去拿桌上的油纸,拿过来往她爸爸鼻子底下送,撅着嘴道:“爸,你闻闻,香的很,以前都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你能不能问问秀英姐在哪买的?让我姑以后就给我们买这种点心。”
“好,我回头就问,问好给你买。”申明存哄着闺女笑出声来,还能有啥他没见过的点心,肯定是娃娃们饿了,吃啥都香,等吃完饭就忘了,不过隔着桌子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味,的确跟一般点心那股子糖精味不一样。
晚上,有人肿着脸来告状时,申明存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吃人嘴软。
第63章.后续两面金黄的煎饼刚刚出锅,卷上一……
两面金黄的煎饼刚刚出锅,卷上一根自制的腊肠,炒辣椒还冒着热气,美美的夹了两筷子放在里面,铺平卷好,闻着这香辣味,文秀英轻轻咬了一口,还有些烫嘴,她放下煎饼,将玉米糊糊盛出来,放糖搅拌着,待会配着喝。
咚咚咚的敲门声,让文秀英有些慌乱,她吃的这些东西可不能被外人给看到了,当干部的轻易也吃不上这样一顿。
她匆忙将吃食收进柜子里,要去开门,才发现自己身在空间,不由哑然失笑,对哦,我在空间里,谁又能看的到呢。
她笑着自己闪出空间,缕了缕头发,问了声,谁呀?
一个有些陌生的年轻女声答道:“英英,是我,赵柠。”
文秀英一怔,不是之前跟陈海谈对象,想蹭人缘回城的女知青吗?怎么突然来找她,还换的这么亲近,她们俩不熟吧,心里虽然犹疑,但还是去开了门。
赵柠被晒的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好看,文秀英有些看呆了,这样近距离的看到她还是第一次,眉眼间尽是神采飞扬,正是她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上的那种城里知青的模样,从前不熟,没留意过,总觉得她有些高冷,没想到笑起来这样好看。
文秀英心里的戒备放下了些,让她进来坐,赵柠进来后却像主人般反手就把门插销给插上了。
还未等文秀英开口问些什么,赵柠就声情并茂的开始说起早上发生的事了。
“英英,你是没看到,陈海那个脸肿的,活脱脱就是像过年杀的那头肥猪似的,真是太好笑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抱着队长哭的鼻涕横流,我真是瞎了眼,从前还觉得他是个实诚人,只是家里条件不好,才显得小家子气一点。
我今可是见识到了,那分明就是个没担当没本事还心眼坏的窝囊男人,你打的好打的对,他也还是个读过书的人,竟然对一个女孩子说那种话,真是龌龊又无能,对女孩子不知尊重,被教训了还有脸跑去告状......”赵柠越说越投入,手舞足蹈的,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多彩,分明就像她自己也是当事人一般。
文秀英心里有些莫名,陈海去告状是意料中的事,都过去半日了,队长也没来找她,说明她昨天上门陈情奏效了,吃了蛋糕甜了嘴心里多少总会有些偏向的吧。
意外的是,这件事为什么是这个跟她一点都不熟的赵柠来告诉她,见她说的投入,文秀英不好打断,直到她有些偏离主题,一直骂陈海时,她开口询问道:“那队长怎么说的?”
赵柠大笑道:“你猜怎么着,队长简直太厉害了,一点都没有被他的惨象所迷惑,而是直接问他,还记不记得去年石头大队被□□的那个陈三虎?”
想起当时陈海像被捏住嗓子一般,哼哼唧唧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眼里只有惊恐时,赵柠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文秀英也露出了笑容,这就是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典型啊。
她都说了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昨日事昨日毕,他偏偏不信这个邪,跑去告状,而队长想起她昨天去的事,应该是猜到了前因后果,便这样敲打他。
说起那个陈三虎,却是整个昌平公社的名人,别人都是因为想给自家弄吃的,搞点偷鸡摸狗,投机倒把的事,不幸被抓到挨批,而他完全就是图个口嗨。
因为年过三十,家里兄弟多娶不上媳妇,他就破罐破摔,到处编排队里女人的作风问题,没事都能说出个二五六来,最后被公社领导当面撞见他吹牛,说些诨话,成为了公社抓思想的典型,每逢□□大会就出来陪斗,才不到一年的光景,听说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见人就下跪喊妈。
而队长显然把说闲话的人对号入座后,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相,对陈海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再看到他被一个女孩子打成这样,还一副怂样,越发讨厌起来。
文秀英都能想到队长那副嫌恶的表情,她给为自己带来好消息的赵柠倒了杯白糖水。
赵柠喝了一大口,神情平静下来道:“这么有意思的事,还是跟你有关的事,你怎么都不好奇呀,你不想知道后来怎样了吗?”
“照样下地干活呗,队长是个不多事的人,也就是嘴上警告一下他,知青跟社员不一样,迟早是要走的人,不能把事做绝了。”文秀英平静道,她也没指望队长还能帮他收拾陈海,别被倒打一耙就不错了。
“英英,队长的确像你说的那样,训了他几句,就让他照常出工了,可是我心里有些不得劲,你是队里的自己人,陈海一个外人这样欺负你,队长却不帮你,你不生气吗?”
赵柠气愤的说着,还留意着文秀英的脸色,见她一脸平静,心里也放松些,就怕她一个人生闷气,反把自己憋坏了。
“事情解决了就好了,我没啥好生气的,队长的身份决定了他一定要在面上保持公正,其实也是我占了便宜,他只是嘴上痛快了一下,但是我打他的伤够他记一辈子的。”赵柠主动露出的善意让她觉得很是窝心,发自肺腑的说道。
“我就说嘛,英英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想的开,还利落大方,怎么会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呢,只是有些遗憾我昨天没见着你打陈海的威武场面,偏偏那会我去大队买东西去了,等回去只看到房檐底下的一滩血,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我给后悔的呀,怎么关键时刻没赶上呢,你快跟我详细说说那场面。”
赵柠那遗憾的表情仿佛错过了什么绝美大片一般,把文秀英给逗笑了,一个不吐不快,一个大仇得报,心生快慰,因着共同的敌人,两个小姑娘自然而然的就亲近起来。
开学前的短暂日子里,赵柠成了小屋的常客,让文秀英既欣喜又苦恼,她只好乘着晚上就把给哥哥的营养餐食都准备好,白天就会被赵柠拉着一起去干活挣工分,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
看着哥哥身体慢慢壮实起来,脸上也挂了肉,文秀英起身去找了前世的那个名中医,谁知却看到了那个她最不想见的人。
第64章.求医阵雨过后,晴热依旧,文秀英戴着……
阵雨过后,晴热依旧,文秀英戴着草帽,用纱巾裹好脖脸,骑车去了庄头猪场。
前世那个赫赫有名,难得一见的老中医此时正在猪场喂猪,这段艰苦岁月是他后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的,文秀英当时正积极求医,故记得很清楚。
一路打听着猪场的具体位置,她清早出发,晌午才到,正是太阳浓烈的时候,猪场外面一个人都没看见,她停下车子,刚要敲门时,听到了一个熟悉却令她厌恶的声音:“秀英,你是来看我的吗?本来我想等这个月发了工钱,就去看你,让你知道我当工人了,没想到你已经先知道了,姑姑说的没有错,只要我有了来钱处,你就不会嫌弃我了。”
见文秀英面无表情,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吕满仓以为她是有些害羞,继续自说自话道:“你放心,以前你不知道我能当上工人,对我态度不好,我不会怪你的,我比你大,会包容你的。”
这脑补的毛病是一点没变,文秀英有些失笑,绕过他走进大门,谁知还没完,她正跟旁边经过的工人打听有没有一位叫严生璋的老同志在这里工作,吕满仓已经冲过来道:“秀英,这么热的天,你先到我屋里去,我给你倒水喝。”
正要回答文秀英问题的一位女同志,眼睛里露出了些异样,这回文秀英再未给吕满仓开口的机会,假装害怕的拉住那位女同志说:“大姐,这个人是谁呀,我从一进来他就缠着我说话,我好害怕,我是来找我爷爷的,麻烦你跟我说一下我爷爷在哪儿,我找到爷爷就不怕了。”
本来以为他们是认识的林桃花将文秀英拉到身后,怒气道:“吕满仓,亏我还一直觉得你老实,平时不吭不哈的,谁知道你也是一肚子坏水,来个小姑娘你就缠着人家,你都不看看就凭你的这五短身材,你也配。”
这话把吕满仓说的脸红脖子粗,他涨红着脸说:“她是我媳妇。”
林桃花一脚就把吕满仓踹到地上了,指着骂道:“你还敢耍流氓,我这就告诉段长去。”
任谁看个子高挑端正秀丽的文秀英都不可能跟个子矮小,长相普通,怯懦畏缩的吕满仓是一对,更何况林桃花一听是严同志的孙女,就更无条件的维护她了。
她前年得了妇女病,不好意思去看,还是严同志看出她走路老总扶着腰,给她把了脉,喝了三副草药就好了,她可不能让这个刚来半年,给灶上做饭的临时工把恩人的孙女给欺负了。
林桃花还要再骂,文秀英拉扯着她的袖子,一副被吓着的模样,林桃花柔声安慰道:“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严同志。”
临走之前,文秀英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半坐在地上的吕满仓,吕满仓瑟缩了一下,看到离去的高挑身影,满是怅惘。
虽然吕满仓不明白为什么文秀英会有一个姓严的爷爷,他来的时间短,也不认识她说的那个人,但看她刚才的态度,以及此时身上的疼痛,他有些明白过来,秀英年岁小,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他,他现在当了工人,也不急着结婚了,等她从学校里出来,再商量结婚的事就好了。
不远处,林桃花正拉着文秀英的胳膊朝后院走去,文秀英本来只想让她指一下路,但拗不过她的热情,只好被她带着过去了。
此时的文秀英脑子有些乱,为什么吕满仓现在就到猪场来做饭了,前世吕满仓也在猪场干过几年,但那都是和她结婚以后的事情了,这活还是姑父文开东给找的,就是图离家里近,还能挣几个活钱,这一世提前了好几年,难道他们现在还对这桩婚事没有死心吗?想给吕满仓就近提供便利。
难道命运之手就如此强大吗?如今她态度都如此坚决了,这个前世家里人后来都不满意的吕满仓却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对林桃花的问题也随口答着,遇上不知道的问题就假装为难,林桃花也就自动换了话题。
走了许久,文秀英脑门上出了很多汗,才听到林桃花说到了。
文秀英忙道谢,并拿出包里的两个苹果递给林桃花。
林桃花想着家里的两个娃,就把苹果接了过来,笑得真切的说:“我陪你进去,这院里都是男人,省的他们又说胡话。”
面对林桃花的热情,文秀英是又感动又尴尬,这一起进去,可就要穿帮了。
正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时,有个腰板挺直的中年人推着架子车进门,林桃花大声道:“严同志,你孙女来看你了。”
严生璋抬头一看,林桃花旁边站着一个高个长辫子的秀丽姑娘,长得倒是精神,像他严家的人,可是这个姑娘他却完全没见过呀,孙女?他儿子才二十多,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闺女呢?
他爽朗一笑:“闺女,你找错人了吧,我可没这么大个孙女呀。”
文秀英也更是尴尬,她怎么就没想到现在的严生璋还是个中年大叔呢,她前世见到她的时候都是二十多年后的事了,别人说起来也都是那个老中医如何如何,故在她心里他就是个白胡子老头,这看着比木学农还年轻的人,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充孙女了呢。
面对年轻版的老中医,文秀英诚恳道:“叔,我是申家大队的,您不认识我,我是来求医的。”
严生璋忽的变了脸色,抬脚就走,刚才的温和消失殆尽,面若冰霜的进了院门。
林桃花也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将抱在怀里的两个苹果塞还给她,沉声道:“看你长得清清爽爽的,说起谎来是一个磕绊都不打,还骗我说是严叔的孙女,要不然我怎么会带你来找他,快走快走。”
眼看之前还暖若朝阳的两人,在她说出求医后就立即翻脸,文秀英有一瞬间的发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她大意了,总是拿开放平和年代的方式来想问题。
医术于如今的严生璋而言不是一种权威象征,而是倒霉符,中医也是破四旧的范围,这才是他一个名医整天与猪食猪粪打交道的原因。
她虽然在这样的年代生活了两遍,可是前世年龄小,不敏感,等长大后,一切都过去了,今生心里总想着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好日子就要来了,从而失了忌惮和警惕。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因着自己的大意生了误会,文秀英很是懊恼,跟林桃花满是歉意道:“大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我哥哥在战场受了伤,腿动不了,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严...严同志的。”
林桃花步子一顿:“战场?你哥是个当兵的?”
“是,我哥伤了神经,西医看不好,想找严同志来给扎扎针。”文秀英如实道。
林桃花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再不要说你是来求医的了,你会害死严叔的,你拿什么证明你是给当兵的哥哥求医,而不是另有所图?”
文秀英虽然不解她的所谓另有所图,但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希望,忙借着背包的掩饰拿出了哥哥的军功章。
林桃花一看这明晃晃金灿灿的勋章,心里的戒备才放下,带着她走进了严生璋住的小院。
严生璋正在屋里掏灰,一看到她俩进来,呵斥道:“出去出去,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不会看病。”
林桃花让文秀英在门外等着,她进去跟严生璋讲了文秀英的情况。
隔着窗户,文秀英听到严生璋冷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给人看病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看在我给你开过方的份上,请你让我过几年安分日子吧。”
因着他的事,子女都受了牵连,好几年没他们的信儿了,今天听到有人说是他的孙女,虽然知道年岁对不上,心里竟还有些莫名的温暖和希冀,谁知又是个催命的,他是再也经不起了。
林桃花满脸为难的走出来道:“你回去吧,军人总有国家会管的,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往出走的脚步有些沉重,文秀英心里难受,如果哥哥再也站不起来,那以后的好日子还有什么意义呢,她重来一回,让哥哥免于自小夭折,却又因意外痛苦一生,这让她如何心安。
她蹲在墙角,仔细的想着刚才的事情,严老中医心里有忌讳,她理解,但是怎么才能让他放下这些忌讳,给哥哥治病呢?
正蹲的有些腿麻,她隐隐的又听到了吕满仓的声音,本能的躲进了空间,看着这新时代的景象,她哎呦一声,我怎么这么笨呀,让他知道以后和从前不一样了就好了呀。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文秀英出去加快脚步走到了严生璋的小院,直接敲门道:“严叔,我有个消息,您一定愿意听,能让我进去一下吗?”
“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严生璋想起这些年来,隔三差五就来威逼他的那些人,心里满是恨意,就算他一辈子不知道儿女的消息,他也不会把师父的方剂交出去的,他就没行医几年,就被下放到这来了,他可不信真的会有人来找他看病。
这个“你们”说的莫名,文秀英觉得似乎另有隐情,但她如今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赌一把了:“严叔,您明年就可以回家了,您的女儿严悠悠平安无事,正等着你去找她呢。”
这些话本不该说出口的,但是她也没别的办法取信于老中医了,只好说出这个未来消息,尤其是关于他女儿的事,这事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吧。
严生璋被她说的后一句话给惊着了,小女儿悠悠五岁多的时候就丢了,除了自家人,根本就没人知道她的存在,这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还说悠悠平安无事,他不由得泪眼婆娑。
文秀英正搜索枯肠,看还有什么他现在不知道的消息能换的他的注意,可除了知道他后来名声很大,儿女俱是专家,成了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外,就没什么了。
还没想到更多现在能说的事,门突然被打开:“你进来说。”
文秀英跟着进去,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小心翼翼的说:“叔,您别难过,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你怎么知道悠悠的事?”严生璋嗓音嘶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