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我没拦刚刚平整出来的碱地铺陈着新土……
刚刚平整出来的碱地铺陈着新土,显得精神了许多,刚过晌午,却留下了一地凌乱的脚印。
木学农青着一只眼睛正半躺半坐在土梁上喘着粗气,嘴角露着些血丝,说起话来有些吃力。
秀云吓的在一边直哭,石玉韶既要哄着闺女,还想问问到底为啥打起来的,她嫁过来二十来年了,只见过自家男人打过一回架,就是七八年前跟木学行为了老太太留下的东西打的。
他一向干活踏实,话又少,在村里是个很有些威望的人,怎么突然跟这几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知青打起来了。
还好下工后,有两个同队的人走的慢,及时给拉开了,不然自家男人一个打四五个,还不知道要给打成什么样呢。
拉架的队里人和那几个大人的知青此刻也都走远了,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背着太阳坐在地里。
“别嚎了,你爸还没死呢。”木学农不耐烦的喝止了小闺女。
木秀云吓的打了一个嗝,止住了哭声,只小声啜泣着。
“到底是咋了,你倒是说呀,别吓着秀云,咱跟那帮知青也没仇没怨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他们平时不都挺顺溜的吗?还巴着队里人呢,尤其是现在回城靠队里人投票,谁敢得罪咱们呀?”
石玉韶镇静下来后,仍然很是想不通,若说跟队里人打起来也正常,怎么偏偏跟知青打起来了,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行了,别说了,回去吧。”
木学农一想到他竟然被几个年轻娃子压在地上打,还叫队里人给看见了,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要强了半辈子,所有的体面都没了。
他黑沉着脸挣扎着起身,大步朝家走去,石玉韶只得在后面领着闺女急急跟上。
下午上工时,吴达点了一圈人,就发现木学农一个人没来上工,问询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
因着木学农是英英的爸爸,吴达还是给着几分情面的,想着或许是上午太累,睡迷糊了吧,找个人去叫来就是了。
刚要问谁家离的近,愿意去找人,赵柠就跟他挥手让他过去。
等避开干活的人,赵柠轻轻说:“你别找了,他估计是没脸来,不来没工分就是了,其他的等队长回来再说。”
吴达有些奇怪,干活有什么没脸的,怎么这个无利不起早的赵柠都知道的事,他还不知道,等干上这个在火上烤的所谓副厂长,他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脱离群众的痛苦。
这么些人,让他安排活计,总有轻重不同的时候,万一有些心里不满意,面上却不说,给他背后使绊子,等队长回来一看,事没干好,可不就毁了他的回城大业吗。
再对赵柠有意见,他也要放下身段,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既是为团结乡亲们好好干活,也是为英英,要不然,一个处理不好,今一个不来,明就会有两个不来。
别到最后把他变成个光杆司令了。
吴达下定决心后,便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恳态度问道:“赵同志,麻烦您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作为临时负责人不能让任何一个社员在劳动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力争办好集体产业。”
见一直对自己讽刺挖苦的吴达摆出这副正经态度,还说着这些大道理,赵柠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引得附近铲石子的几个队员都朝他们那边看,赵柠忙收敛起笑容,憋着笑说道:“吴达同志,木学农是因为被苟军等知青打了一顿,才没脸来上工的。”
一听是打架,还是跟知青打架,吴达心里一跳,没功夫再闲扯,急道:“别卖关子,快说说发生什么事了?知青们怎么敢打队里的人,这万一让人给告了,还咋回城呀?”
“你去问贺子谦呀,他也在场,我就是路过了一下,看到了事件双方而已,反正是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操这个心,也就是看在钱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若今找人去把他叫回来,他估计要更恨你了。”赵柠不想站在任何一方,只说完这些就提起篮子干活去了,多摘点果子,挣工分才是正经。
吴达本来只以为是普通纠纷,结果被她最后扔出来的炸弹给炸懵了,贺子谦竟然也在场,其他人能不能回城,他可不管,若把老贺也给牵扯进去了,那他们铺这么大摊子,可不都白干了。
他看大家都在干活,便四处查看了一番,溜达到了贺子谦看着打土砖的地方,见贺子谦亲自上手,站在泥坯上正锤的起劲,他等着他打完一个,才给他使眼色让他过来。
两人走到一个半塌的土墙后面,吴达瞅了瞅四周没人过来,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打英英她爸,英英对咱们那么好,现在这主意还是英英给出的呢。”
贺子谦心里慌了一下,他当时是站在远处看着的,并没有动手,怎么会被人看见呢。
“你听谁说的?”贺子谦急问道,若让别人知道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却无动于衷,甚至还间接参与可就说不清了。
“赵柠说的呀。”吴达立马答道,毫不遮掩的样子坦坦荡荡,让贺子谦心里一松,不是别人就好,赵柠得了好处,应该不会乱说的。
“我今天早上刻意问木学农为什么要害我,没曾想,他立马说,那是我活该,我就知道昨天的纸条就是他扔的了,当时我没多说。
只是暗示了一下刘明明我已经知道咱们屋子的窗户是谁搞坏的了,还跟他说,队长说公社要派人下来调查选上去的知青平时的表现。
上午下工时,我就留了一会儿,看到刘明明带着苟军,还有平日里跳的欢的老乡,一起把木学农给揍了一顿,我只是没去拦而已。”贺子谦说的平淡,吴达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木学农,木学农这是要害我俩,跟他们没仇呀?”吴达不解道。
“大概是我的那些话让他们以为我要去告密吧,因为我还告诉他我受家里牵连,暂时没机会回城,本来我不会去告他们的,结果现在却真的得罪了咱们,若在上面人面前告一桩,他们回城的事不就黄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是木学农扔的纸条?”
“赵柠说的。”贺子谦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他也没想到赵柠会去当这个恶人,他只是让赵柠听见了他和木学农的对话而已。
“那你怎么还说不知道,是她跟我说的这事?”吴达这才放下心,这样说来,赵柠也是己方阵营的了,聪明能干,做事又不留痕迹,就算自私些,也没什么不好。
“你跟我说了后,我才猜到是赵柠说的。”其实他是没想到赵柠会看到他刻意留在现场观战。
这些事都说清了,吴达也气的不行,本来想着是英英爸,他还想维护一二,没想到故意陷害他们的就是木学农,真是人心隔肚皮,算了,只能这样了,若是别的什么人,他可不像贺子谦怕惹英英生气不敢出手,肯定自己就冲出去打人了,真要说理,谁怕谁。
“这事太气人了,我后面天天给他安排重活。”吴达气愤道。
“还是正常安排活吧,别让人看出来,我们毕竟是要走的人,别得罪了队里人,这事咱也不能拿出去说,不然真让他说出去,光打架这一个事,知青们都要受连累。”贺子谦拍了拍吴达的肩膀,让他冷静些,反正已经出气了。
转日,木学农就正常来上工了,被队里人问起眼睛怎么了时,他都说是摔着了,那天拉架的人也没多说过什么。
过了五六天,队长终于回来了,还拉回了一个大家伙,说是城里用来做果脯的机器。
机器置办上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赶紧把空旷高大的屋子盖起来,女人孩子们捡的野酸桃都晾晾一场院了。
等队长回来主持大局,贺子谦腾出手来,说是要去县城里给父亲发电报,让父亲给他弄些糖来,做果脯没糖可不行。
队长知道他爸已经恢复工作,本就指望着他想办法呢,不然他也不敢冒冒然的就要办厂了,有什么难办的事,贺子谦他当官的爸肯定能搞定的。
对于贺子谦态度这么主动积极,队长高兴的合不拢嘴,大手一挥,你慢慢去,看还有啥需要的,尽管说,队里的粮食还能支撑到秋粮下来。
等真的挣了钱,给上面交钱交粮不都是集体劳动的成果吗。
贺子谦挑的日子正好是周末,他直接去县城找了文秀英。
文秀英也一直等着他的消息,听到他说队里已经开始动手办厂后,也别有一股兴奋劲,她是知道政策马上要大变,才敢出这个主意的,毕竟集体办产业是个模凌两可的事情,有时候合法,有时候又会出事,谁也说不好,没想到申明存倒是蛮有魄力的。
看来啥时候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她还记得政策放开后,申明存家立马就把分到的地种上了花苗树苗菜苗,后来成为了本地有名的苗木大王。
待说完这些,贺子谦郑重道:“有人打了你爸,我没拦。”
第57章.搞事业入v通知
被打了?文秀英听的有些晃神儿。
木学农人高马大,又最是精明,怎么会被打呢?
听完贺子谦的详细描述,她还是有些想象不来,那个抄起板凳就砸她的黑脸男人,也会有被几个愣头小伙压在地里打的时候。
那一身土的样子一定很狼狈难堪吧,只一下午没去上工,总觉得有些不像他。
他可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人。
“你和吴达以后小心点,别理他,过完今年,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文秀英淡淡嘱咐道。
虽然料想到她不会生他的气,但是如此平淡,像听说了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然后提醒他保护好自己,还是让他有些心惊。
英英在家里的日子比他知道的过的更苦吧,不然怎会如此决绝,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就能割舍下生养她的父母,独自一人在外,这得是做了多少让她死心的事。
文秀英见贺子谦有些同情的看着她,有些发窘,她最怕被同情,这样岂不是显得她很弱。
她站起身到屋子里拿出一碗糖块。
淡黄色的糖块上还有点点杂质,大半还是透亮晶莹的,跟平常能见到的红糖白糖都不一样。
贺子谦无暇再思索那些人事纠纷,眼睛完全被这些糖块给俘虏了,要说办果脯厂最大的难题是什么,非糖莫属。
盖房子的树是沟里砍的,人工是挣工分的社员,原料是队里出产的果子,但是再如何使劲用心,都变不出糖来呀。
他说找自己父亲寻门路,只是托词而已,真正的希望还是在英英身上。
英英说过她有办法搞到糖,他们才下定决心干这一回的,就算不能用此换到回城名额,让他们在队里过的富裕些也是好的。
贺子谦闻了又闻,甜丝丝的味道萦绕于鼻,这清甜味让他心跳加速,激动万分:“英英,你这......”
“老规矩,莫问缘由。”文秀英用手里的蒲扇挥了挥,眼里有些调皮自得的神色。
“好,我不问,但是你得告诉我,来源安全不安全,你会不好有事?”
“你真以为我是孙悟空呀,能变出糖来,这些只是我做的一点样品而已,真的要批量制作,还得费点周折。”
文秀英说的轻巧,嘴里却不由泛出苦味,想想她日夜忙活,花了整整一个周末的功夫才弄出这么一点糖来,胳膊又酸痛起来。
听到这糖竟然是文秀英自己做的,贺子谦再顾不得斯文形象,呼的跳起来:“英英,你怎么这么能干,这么稀罕的东西你都能自己做出来,那咱们还开什么果脯厂啊,直接开糖厂,不得赚发了,糖多稀罕呀。”
文秀英拿着扇子使劲忽扇道:“大哥,冷静点,冷静点,你吃一块尝尝再说。”
见她一脸揶揄神色,贺子谦心里有些发毛,这糖不会是苦的吧,为了搞钱,拼了。
贺子谦睁大眼睛,挑了最小的一块糖粒放进嘴里,用扭曲的表情慢慢品着味道,舌头接触到糖粒的一瞬间,他表情瞬间恢复正常。
“有点酸,的确不像正常的糖,不过甜味也明显,就是没有红糖白糖的甜腻味,做果脯应该是够用了,当糖吃还是差点意思,这到底是用什么做的,难不难,队里能不能做的成?”贺子谦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他谦谦温和的样子。
“你跟我来看。”
文秀英起身后,将板凳往后面一踢,带着贺子谦去了后院。
“这么一大捆玉米杆都是你砍下来的?你怎么不喊我来再干呀,我劲大,你小姑娘家家的,别弄伤了。”贺子谦看到一地的蔫巴玉米杆,再看看瘦瘦的文秀英,不由责怪道。
“这不是重点。”文秀英没接他的话茬,自己能做的事情,她不想找人帮忙。
“对哦,你种的玉米怎么现在就熟了,队里的还刚开始抽穗呢。”
后院还剩下一些没挖的玉米杆子,明显长得高大壮硕,花头已老,分明是完全成熟的样子。
“关注点又跑偏了,我想说的是你刚吃的糖就是从这些玉米杆里面榨出来的。”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兴奋,她本来打算的是用空间里的东西换点糖票,再让队里给她点粮食,她好搞自己的事业。
没成想,这糖票实在是个稀罕物,她不惜求了隔壁文化局的苏君彦—未来的大佬,给她找配给,用防潮板和跨时代的射灯换了十斤糖票,这已是搬空了文化局半年的配额。
但是对做果脯实在是杯水车薪,她闲来无事,啃玉米棒子泄愤,却看到掰完玉米棒子后,被随手砍下,扔在院子里准备晒干当柴火烧的玉米杆子。
想起以前村里的小孩,没有零嘴吃,就嚼玉米杆子玩,她也剥了一个,果然甜滋滋的,还有麦秆其实也是甜甜的。
只是等到麦子收的时候,麦秆完全干枯,就不能吃了,只有青的时候才是甜的,但是要这么霍霍麦秆,那可就是暴殄天物。
玉米杆就不一样了,等玉米成熟的时候,杆子仍然是青的,吃起来有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