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的大家干劲十足,饿了吃几口月饼、渴了从水壶里倒水喝,谭守林还把自家那个装电池的小型收音机拿到了场院,曼妙的歌声从里面传来,悠远绵长飞向远方。
过了十二点,谭叙困得身子直打晃,被谭守林抱回去睡觉了。王佩让谭笑也回去,被她拒绝,秋收时节分秒必争,早吧把嗑打下来晾干,心里也安心。
后伴宿,能坚持的人家所剩不多,谭守林家三口人为了不至于太困,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同样坚守的还有隔得不远的李明家三口人,隔壁孙雪家早就回屋睡觉了。
李明爸爸李井学身穿破旧的棉大衣,头戴灰色线冒,手上的白尼龙手套早已经黑的没了模样,循着声音来到谭守林跟前。
“谭守林,你说你家这闺女咋这么招人稀罕呢!多大点的孩子,干活跟大人似的,真有那个劲!你看看我家那小子,跟你家谭笑一样大,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啥也不懂,真愁人。”
谭守林挪了挪屁股,让出一块地方让李井学坐:“有啥愁的,闺女懂事早,你看看你家李娟那不是也干着呢吗。我家谭叙也是,嘛事不懂。要不怎么说,这年头闺女多是福气呢!”
“我家李娟可不能跟你家谭笑比,她比谭笑大两岁就不说了,干活慢腾腾,火烧眉毛也不着急,能把人气死。”
“气啥气,孩子还小,能干点就不错了。你看看这个点,还有几家有人在场院的?大人能坚持的都少,更不要说孩子了,要我说,摊上咱两家这样的孩子,是咱的福分。”
李井学双手拄在棒槌上,一脸感慨地说道:“唉,你这么一说,也还真是的。这老话说大人孩子托生一家都是命,你说像咱们这样的父母孩子跟着也受累,大晚上的还得挨冻,有时候想一想,心里也不落忍。”
“四姨夫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咱大人这么干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他们小孩子。偷懒享福谁不会?可没吃没穿没学上咋整?要我说咱孩子摊上咱这样的父母,也是他们的福气。苦点累点怕啥?世上就没有受不了的苦,怕就怕大人奸懒馋滑,孩子跟着受罪。”坐在一旁听了半天的王佩终于发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李井学点了点头:“嗯呐,王佩说的对。都说娶媳妇得先看姑娘她妈啥样,嫁闺女要瞅瞅小子他爹啥左派,看来这话一点都没错。啥大人啥孩子,咱这么干,以后孩子也不能是那种不上进的人。”
他的这番话得到了王佩和谭守林的一致认可,纷纷点头。谭笑坐在一旁,偶尔听上一句,但从不插嘴,手上的棒槌飞快地敲打,神情专注。
不说话的李井学盯着谭笑瞅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让谭守林和王佩都吓了一跳的话:“王佩,你家笑笑以后给我家李明当媳妇咋样?”
没等谭守林和王佩反映过来,他又补充:“俩孩子一般大,又是一个班的同学,咱两家也都知根知底,你闺女嫁给我儿子,受不了屈。”
“那……那个……”
谭守林嘴里有点苦,吧嗒吧嗒嘴半天也没吧嗒出一个字,倒是王佩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四姨夫你可得了吧,孩子才多大点你就想着娶儿媳妇的事了。等他们长大,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呢,咱赶紧想着咋挣钱吧!”
李井学不是很赞成:“钱是人挣的,一点点来,急不得。娶媳妇这事是大事,要是娶的媳妇不行,坏的可是祖祖辈辈的风水。咱们屯子这老些小姑娘,我就看好你家谭笑了。小姑娘懂事又能干,真稀罕人!”
谭守林抬起头,向李娟家场院的方向张望着说道:“李大哥,你家李娟是不是喊你呢?我刚才好像是听见了。”
“啊?喊我了?是嘛?那我回去了。有功夫咱们再唠吧。”
李井学前脚刚走,后脚谭守林就催王佩和谭笑回屋睡觉去,今晚上不干了。
“咋的了,再干一会儿呗,还不太困!”王佩有些不解。
“干啥干!活是一天能干完的吗?你们娘俩赶紧回屋,我把毛嗑用塑料布盖一下。”谭守林一脸的黑炭色,语气也不怎么友好。
王佩想了想,觉得谭守林说的也对,人是铁饭是钢,可睡觉比吃饭还要要紧,于是招呼谭笑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院子口,谭笑似乎看见一个人的身影从小道上一闪而过,吓得她大喊了出来。
“咋的了?”王佩也惊了一下。
“妈,那疙瘩好像是有人,黑乎乎的我没看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