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时,谢临香重伤未愈,一路受尽差役凌.辱,最终死在途中。
一闭眼,马车吱吱呀呀的声响就化作了被流放之时,身下破旧不堪的木板车声响。
那些如跗骨之蛆的疼痛深入灵魂,传达至此世,谢临香狠狠打了个哆嗦。
织云忙拉过车内的羊绒毯子,小心给她裹上:“小姐是冷了吗?”
思绪骤然被拉回,谢临香干涩地扯了扯嘴角,冲织云挤出一个微笑。
上一世这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直到最后一刻还护在身前,最终却是被姜思南的心腹刺死。
“深秋露重,小姐千万小心,可别刚入了京就病倒了。”
此时的织云笑起是一脸纯真,还有几分稚嫩。
谢临香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怕,病了就可以赖床睡懒觉了。”
“想得美,小姐病了不也还要看小少爷的功课。”织云笑着回了一嘴,却又想到了什么,“而且,要是因此误了宫里的召见可怎么好。”
谢临香此时还是准襄王妃,受命回京,定是会被召见的。姜思南这个人,也是一定绕不开的。
她微微闭了眼,心中却逐渐澄明。
苍天垂怜,许她重活一次。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远离姜思南这个衣冠禽兽!无论以哪种方式,她必要保得家人平安,再不陷入是非场!
和襄王殿下这门“高攀”的婚约,她也一定要想办法退了!
马车吱吱呀呀,轧过散落的秋叶,不疾不徐地向着京城前进。日薄西山,天边晕开红霞,染了半面青天。
车外响起逐渐靠近的马蹄声,谢明禹策马靠近,从外撩起帘露出半张脸,冲着车内乖巧地笑出一口白牙:“姐姐,我饿了……”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些未脱去的稚嫩,身量却已是大人模样。
谢临香闻言抬头,表情顿在脸上。
谢明禹乃萧姨娘所出,是小了她三岁的侯府大公子。上一世,却早早地牺牲在了战场上。
再一次见到自幼亲近的弟弟,谢临香心底酸楚,竟一时没能做出反应。
还是织云跟着取出一个小巧的屉式食盒,笑着递过去,接过了话:“大少爷,小姐亲手做的糕点,这可是最后一盒了。”
谢明禹一边笑一边拉着缰绳,单手抽开了盒子:“不怕,马上就能回家了。”
谢临香也笑,刚想说回府以后可以给你多做一些吃个够,却见那点心盒子里装着的,是裹了藕粉晶莹可人的糕团小点。
谢临香呼吸一滞!
这是上一世她最常做给姜思南的点心!
而原因,是当年入城时,谢临香遭遇劫匪,恰逢襄王殿下路过出手相助,她便赠了这样一盒糕团小点以答谢。
她曾将此吃食作为定情之物,时常回味,却不知终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原来今夜,竟是她回京时与姜思南的初见之时!
谢临香抬头看向已暗下来的天色,脱口便问:“还有多久能入城?”
“唔啊,”谢明禹咽下满口点心,“按照这个速度,亥时就能回府。”
“再快些。”谢临香半点都不想见到某人,至少绝对不想此刻见到,“阔别四年,实在有些想家,一刻都等不得了,劳烦车夫辛苦些,接下来不休息,快马加鞭回府。”
“这么急啊。”谢明禹塞着点心嘟囔了一句,便策马前后通知车夫去了。
谢临香深呼一口气,思绪翻飞,记忆慢慢回笼。
如今世道少有响马土匪,更何况是天子脚下京郊城外,上一世她遭遇劫匪之时便已经怀疑有人刻意安排,只可惜姜思南未留活口死无对证。
她坐直了身体,紧紧攥住了毯子。
若是刻意为之,现在快马加鞭也无济于事,他们一定早就盯上了靖勇侯府的马车!
可无论如何她都想赌一把,她可以在京中圣驾前再见到姜思南,却不想在那之前担他一个救命的恩情!
车马飞驰,离京越来越近,谢临香交握的手心攥出了汗。
耳畔突然传来破风之音,刀剑铮鸣,四周一片嘈杂。
谢明禹急忙勒马,焦急喊人:“姐姐!”
谢临香轻吐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给我把剑。”谢临香站起身,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慌乱。她掀开车帘看向前方和四周那些黑衣覆面的劫匪,表情冷然。
身为谢家的女儿,怎可不战而退。
正好她也想知道,从回京之时就想要至她于死地的人是谁!
“小姐!”织云一脸惊慌,却见谢临香自己动手,翻出了压箱底的宝剑,干净利落地拔了剑便要下车与那群劫匪对峙。
“小姐!!”织云又惊又惧,心急如焚地再唤一声。
“放心,不会有事。”谢临香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后面车上是小少爷和姨娘,你小心一些,我护着他们。”
言毕掀开车帘便要下车。
织云还没来得及拉住,却又听见车外情况有变。
刀剑交锋,好像已经有人同劫匪交手了?
谢临香半边身子探出车,瞳底映出的是前方正在与劫匪交手的身着盔甲的兵士,以及当中那个以一当十身手凌厉的银甲身影。
那人领着一队归城的兵士,劫匪都还没来得及对靖勇侯府的车马下手,就已经陷入苦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