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手覆上额头,简宁心脏怦怦直跳。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的未婚夫,威北侯世子陈昔和定国公府四姑娘沈玉珺有了私情,却又迟迟不愿退婚。沈玉珺便用了她大姐姐的处境敲打老夫人,想逼简家主动退婚。
她自幼随外祖母在乡野长大。
六岁那年外祖母病故,她被接回简家后,老夫人就一直不待见她,全因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有她这个牵挂在,方会偶尔回来一趟,这才一直留着她。
然而就在前不久,父亲遭遇山崩,丧了性命,老夫人再没了留她的理由,便决定干脆卖给沈玉珺一个大人情,让她“病故”,以绝后患。
想到此,简宁心里发凉。
老夫人存心要她死,若让她们知道她现在已经清醒,指不定会怎么对她。
察觉到那人又伸出手来想探自己的鼻息,简宁悄悄调整了呼吸。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道颇为焦急的声音,“孙嬷嬷,孟夏……孟夏那丫头不见了!”
“什么?!!”
正探她鼻息的手猛然缩了回去,紧接着便是急促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简宁心里头也是猛然一震!脑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脸。
小姑娘哭红了眼,紧紧抓住她的手安抚她,“姑娘别怕,我这就去找世子爷,求他来救你,姑娘不会有事的。”
她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心底很不安,想叫她别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叫不出声,急得她直想哭!
那是简宁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孟夏。
老夫人既想要了她的命,又不愿留下把柄遭人病垢,在让她“病故”一事上,可谓是煞费苦心。
她被罚病倒后,家里大夫没少请,药也没少熬,各类补品膳食更是不要钱的往她房里送,也不管她到底醒没醒。
就连她的住处都因为要养病不让任何人打扰。
外头都说老夫人平日里待她是冷淡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疼爱她的,可没人知道,那些药和食物一滴都没有进到她的肚子。每天送到她房里的药,都被老夫人派来“照顾”她的人倒进了花盆里,而补品和膳食则被她们瓜分得半点不剩。连所谓的静养,也不过是变相软禁,就等着她被活活拖死以后,好对外宣布五姑娘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她身边的丫头要么见她没了活路,自个儿寻了去处,要么收了她们的好处,与她们坑壑一气。唯独孟夏一心为她着想,在发现其目的后,气得要去找老夫人讨个说法。
老夫人身边的人哪会让这事闹大?
孟夏还没见到老夫人,就被孙嬷嬷关了起来。
她没办法,只能转而去找陈昔求助。
这傻丫头丝毫不知陈昔和沈玉珺的私情,费尽心机逃出去求陈昔救她,自己却没能活着回来。
还是大姐姐得知了所有事情,亲自带着大夫闯回简家,她才没至于就此病故。
醒来后,简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寻孟夏。
最后是在乱葬岗找到的。
直到现在,简宁都忘不了那时孟夏的模样。
这个从小陪着她、护着她的小姑娘圆睁着眼,似死都死得不甘心。
大姐姐说,孟夏是被陈昔亲自下令杖毙的。
老侯爷前些日子不知何故惹得圣上勃然大怒,是沈玉珺花大心思讨了陛下欢心,又替老侯爷苦苦求情,这才保住他的性命。
孟夏去找陈昔时,陈昔刚好和沈玉珺在一起,她的举动惹了沈玉珺不快,后果可想而知。
若非为了救她,孟夏不会死。
简宁终是忍不住抱着孟夏已经被野狼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以往只要她有一点点难过,孟夏都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而后想方设法让她开心。可那一日,她哭到嗓子都哑了,孟夏却还是一动不动。
她不得不接受那个总是不顾一切护着她的小姑娘已经死了的事实,擦干眼泪带着孟夏离开。
哪知刚走两步,便看到陈昔站在不远处。
他手持长剑,眼底满是愧疚。
简宁意识到不对劲,转身就要逃,然而最后还是没能来得及。
那一日,她被陈昔挑断手筋脚筋,亲手丢下了山崖。
所幸她命大,崖底是一汪深潭,又恰逢薛宴路过,才有幸活下来。
思及前世种种,简宁咬了咬牙。正欲起身,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
这次来的,是孙嬷嬷的儿媳徐氏,今年三十五、六,长得白白胖胖。
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掩着鼻子踏进了青黛苑,在看到满院无人打扫的落叶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平日里青黛苑的饭菜都是孙嬷嬷亲自送到简宁房间,今日孙嬷嬷因为要去寻孟夏无暇顾及这边,简宁的事又不能为旁人所知,孙嬷嬷便让了徐氏来送。
只是徐氏本就是个惯于偷懒耍滑的,现在又嫌弃简宁这将死之人太过晦气,只肯把饭提到房门口,怎么都不愿再进去。
还是今日值守的白露觉得不妥,主动接过饭盒,讨好道,“我来帮妈妈送进去吧。”
徐氏看了白露一眼,小姑娘脸上明显的讨好让她很是受用,她点了点头,捂着鼻子把食盒递给白露,吩咐道,“动作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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