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崇昱觉得值得,死了一些人,他的皇位得到稳固。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终于,在朝堂上下似乎是没有准备之时,太子遭遇刺杀,河套燕山的北狄王庭一举进攻大魏。
桩桩件件,人心惶惶。
赵弘墨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
朝廷之上,他有内阁首辅徐寅,朝堂之外,他有北狄数万铁骑。运筹帷幄,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
只可惜那在众人眼中躺在东宫昏迷不醒的太子,已经早早做好了打算。
于内,利落的拿下赵弘墨徐寅,于外,派平原战经验丰富的安国公率兵迎敌。
大魏根基深厚,即便损兵折将也不会轻易输给北狄,让出寸土。
一切,都和赵崇昱想的一样。
陆行谦洗刷了罪名,重新恢复身份。他的姐姐和侄儿在成王府地牢中找到。
?
可是,她的阿宁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原本只需要流放落籍,安静等待此事一过便恢复原样的江家竟然满门倾颓。
陆行谦知道,这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选择阿宁。
他不能看着自己姐姐和侄儿送命,却眼睁睁的看着阿宁离开。
可可他分明与太子说好,太子也答应了他会保下阿宁。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从云韶楼跳下?
他质问太子,可都没有结果。在悔恨和痛苦中,他潦草地结束了自己。
梦做到这里,陆行谦乍然惊醒。
一切都是那样真实,他的悔恨,那些痛苦仿佛都真真切切的经历过。
可那只是个梦而已。
陆行谦这样想着。
但当他连着半月都做了这样相同的梦时,究竟是梦是真,他再无之前的笃定。
那虚无缥缈的梦境,竟像是他上辈子所经历过的一般。
既然分不清楚是真是假,他便有意想去查证。梦中,成王生母是北狄公主,且成王早便与北狄人有了联系。
若能查证此事,他便可以确定,也能早早做好防范。
只是,如今再见到阿宁。
他竟莫名生出几分可笑的怅然若失。
第56章试探
陆行谦怔了一瞬,随即回以一笑。
春风吹杨柳,周遭杏花飘香,在这明媚惬意的春光中,堂中宴会悄然开始。
平阳侯一家请来了教坊有名的乐人舞女,吹奏弹唱中,身穿轻罗纱裙的舞女,体态妖娆婀娜,水袖挥舞,姿态翩翩。
美则美矣,但总是这些未免少了几分新意。
很快,歌舞过后,台上上了一出折子戏,名为买椟还珠,故事不算新,几乎是耳熟能详,但台上人的表演却令人捧腹,这出戏过了之后又是一出出自韩非子的短戏,名为郑人买履。
大多都是短小精悍家喻户晓的故事,但却用另类的演绎将故事变得极为生动,即便是江舒宁看了,都忍不住掩唇轻笑。
戏一落幕,又是一片喝彩之声。
安庆一双眼亮晶晶的,神采飞扬,“这些都是张静初安排的吧,她还挺行的啊!真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戏班子,赶明去问问她,还真挺有意思的。”
“这次平阳侯寿辰操办都出自静初之手,想来这折子戏也是她安排的,公主若是觉得有趣,想知道,待会儿便可问她。”
安庆笑着点了点头,可还没等到她去问张静初呢。她就碰上了一出令人颇为棘手的事情。
宴席过后大家都不急着走,各种游戏便一股脑的颠了出来。方开始席上玩的行酒令,安庆玩的不好,但好在她身边坐了个江舒宁,替了几轮替她应付了不少,可这会儿的投壶她可再推辞不得了。
一来情面上过意不去,二来显得她安庆像是怕了这些人似的。
可江舒宁却有些撑不下去了,她不善饮酒,小酌几杯就头脑发晕,脚也软绵绵的,这会儿的游戏,她真是有心无力。
张静初知道江舒宁的底细,遂早早的过来劝和。
“你们玩便玩吧,这会儿可得放过江阿宁了,容她歇歇。”
她既为宴主,又这般拉下脸面讨饶,旁人自然没有不依她的道理。
于是,江舒宁便被张静初拐到了一边的槐树石桌下坐着。离安庆玩投壶的地儿也不远,约莫就是三丈的距离。
身边没有了江舒宁,安庆便放开手脚,誓要叫刚才落下的面子一并讨回。
不过,这江舒宁也忒不能喝酒了些。细数起来也就喝了三杯吧,且那掐丝珐琅杯才那么丁点大,三杯加起来兴许还抵不上她平时喝茶用的青瓷杯大呢。
想到这里,安庆不由得叹了口气。
交代好江舒宁这边,张静初便又去内堂忙活了,她还有许多需要接待的客人。
吹了好一会儿风,江舒宁发散的思绪渐渐回笼。
她好久都没有如刚才一般那样放纵着玩了,说起来也有些轻狂了,双十的年华还同那些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一般意气用事。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垂头轻笑。
微风拂过,身边这颗老态龙钟的槐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江舒宁揉了揉额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站起身来。
许是安庆那边玩的太过热闹,吸引了不少人过来驻足。
温吞儒雅的管弗沐便是其中之一。他迎着袅袅春光,身长玉立,眉目间嵌着几许浅淡笑意。
安庆五投五中,众人惊叹喝彩时,管弗沐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她双手交叉于身前,向后退了几步,稍稍偏头便瞅见了不远处的管弗沐。安庆猝不及防,赶紧别开头去。
可方才他那恬静的笑,却像是深深落在烙的安庆脑中一般,如何都挥之不去。
安庆也派人打听过这位,虽说是个庶子,但在京师中却颇有些名气,文采风流,学识渊博,言谈举止并不逊色于管家其他二位嫡公子。
她也知道,管家三位郎君就只他一个是纯粹靠自己本事谋出了名声。
性子温和,瞧着也是个好脾气的。也只有这般的人,才与安庆的性子互补,一静一动,甚是合适。自然而然,这位皇帝钦点的庶吉士也就入了皇后的眼,成了驸马的不二人选。
不由得,安庆便想起自己母后一句话。母后说,她这位表哥叫管弗沐,是他三位表哥中名字取得最为妥帖的一位,那沐字,便是叫人如沐春风的沐。
安庆那会儿觉得没什么,可也不知道怎么,偏偏就这时想了起来。
这会儿又轮到安庆投壶,那小小的壶口已经插了七支箭了,壶口的位置,已经狭小的不成样子。
安庆皱着眉,一口气连着扔了三只,可最后一只却没有中。
从壶口滑落,跌到了茵茵草地上。
安庆没来由的脾气,狠狠的瞪了一眼管弗沐。都怪他,要不是他的话,自己怎么会心思如此烦躁。
安庆走到他,跟前质问他,“有那么好看么?”
前次见面分明还会称他一声表哥,这次都不愿意叫他了。
管弗沐迎着安庆的目光,温声道:“好看的,表妹十分出彩,令人心生佩服。?”
佩服个什么啊?
她听说她这位表哥君子六艺都习得极好,更是少有的百步穿杨。
就自己这一丈左右的投壶,在他眼中必然是小菜一碟,还什么佩服,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油嘴滑舌,油腔舌调,夸大其词,夸夸其谈谈婚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安庆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她手背在身后,死死的攥紧。
“表妹好看,自然就看了。”
“你”
安庆想骂他,可面前的人目光坦荡,没有丝毫邪气,长得又甚合他意,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骂人的话。
早知道就不玩了。
安庆想着。
江舒宁就在不远处,面前的这一幕,自然也就落入了她的眼中。
安庆羞怯恼怒的样子,是江舒宁从前都没有见过的。想来,公主对这位管家三公子也不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不然的话何必那样大的反应呢?
江舒宁笑了笑,收回目光。她叫身边的冬青去取一壶茶来,自己则接着坐在石桌旁休息。
她这里位置好,既赏得春色,又可休息。
可当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之时,她的目光还是不免得生出了些变化。
其实在刚才看见陆行谦的时候,江舒宁就做好了两人见面的准备,他们皆是宾客,又有以往的情分在,相互见着问候一声也不是不可。
这般想着,江舒宁施然上前,坦然行了一礼。
“陆世子。”
“阿纪夫人。”
陆行谦这声喊的异常艰难。
看见面前的人,他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恍惚的感觉。
在那个梦中与他成亲的阿宁也是这般模样,面上始终挂着笑,仪态端方,温俭恭良。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成了别人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