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那亲兵应下,立刻更换了藏在车里的一身普通平民装,然后驾着车驶向城外去。

现在两兵交战已接近尾声, 三皇子在皇宫被擒,不会有人注意到别的逃兵。陆后临虽抱着必胜的信念率领攻入京都城,但他还是给自己留了后手,提早备了马车和衣服。

邬从霜被身后的陆后临牢牢锢着手臂,她感觉到他受了重伤,呼吸十分沉重,温热的气息不断从耳后拂过。

马车快到城门外,却发现有士兵已经在清扫和守卫,亲兵立刻调转了方向,将马车隐到了另一条街道:“陆大人,城门有人看守。”

“换西门。”

然而到他们去了西门,发现西门处也有人看守……显然他们也是早有了防备,要将所有叛党困在城中。

陆后临重重咳了几下,血水从他的嘴角溢出:“去西平街。”

“是。”

西平街有一处府宅,是陆后临很早之前就买下的。他也曾算到过万一败了该如何,提早备下可以躲避的地方,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处。

这处府宅并不大,二进式的四合院,屋里住着一户人家,两位老人和一个农户,他们都是当年陆后临途中所救的难民,后来安置在了京都城内。他们一直对陆后临十分忠心,见到他的马车进来,陆后临又浑身是血,便立刻去备水。农户则赶紧将那车拉入了内院,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

陆后临给了亲兵一个眼色,亲兵立刻举刀将那马斩杀。

城中百姓多用牛车,用马车的至少是品级以上的官员,像他们这样的宅院出现马或马车本身不和清理,加上马需要不断用饲料喂养,采买饲料便容易露出痕迹,不如立刻清理。

两位老人吓了一跳,倒是那名农户比较镇定,他立刻道:“大人先进入,我去清理地面。”

陆后临其实伤得很重,他的肩上有很重的一道伤口,鲜血已经与衣襟凝固,如果不用水一点点的融掉,根本就无法分开。邬从霜虽然是被陆后临强行留在身边的,但在看到他受这样重的伤,仍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陆后临这一生确实坎坷,儿时便被逐出家门,与母亲苟且偷生的活着;穷困潦倒,却仍一身傲骨,为了改变命运准备走仕途;可惜又遭逢大变,母亲惨死,他也最终踏上了这一条不归之路。

邬从霜眼中的同情之色落入陆后临的眼中,他一下子侧身将伤口遮掩了起来:“我还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没有怜悯,我只是觉得你伤得太重了。”邬从霜道。

陆后临面颊冷沉:“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以前死里逃生时比现在更重。”

确实,陆后临当初为了得到三皇子的信任替他战前挡刀挡枪,那个时候几乎就是游走在生死边缘,若论起来可要比现在的伤重得多。更何况这种身上的伤他从来都不在意,他伤的最重的那次是在母亲死时,那个时候他已经彻彻底底的痛过了,今后也不会有比那时更痛的时候。

邬从霜垂了眼帘。

“林元晏胜了,你是不是很为他高兴?”

长久的沉默后,陆后临忽然又开口。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素白衣裳,虽十分普通,却掩盖不了他的容姿。

若没有他母亲的变故,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在科举上拔得头筹,他有如此容貌,定能被家世不错的小姐相中,然后再迎娶一门美娇妻,凭借妻家再平步青云。但偏偏他走了这样一条路,满身是伤,鲜血淋淋。

邬从霜缓缓道:“我是为他高兴,也为你难受。你其实可以有别的选择,为什么非要走这样一条路。”

陆后临闭上眼睛,手微微握住了膝上的衣褶:“我何来选择?这条路是林家逼我走的,是林宏深侮辱了我母亲生下了我,却不肩负责任,将我们丢弃在老宅;是林府的人克扣月例,让我母亲身染重病却无处医治;是濮淑兰杖打了我与母亲,最终害得母亲命丧黄泉!我能如何选择?选择继续苟且偷生在京都城活着?选择忘记母亲的死投入那个林府吗?”

他刷得睁开了眼,有一股歇斯底里的愤怒被他压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说,换做是你,我该怎么选?”

“大人,外面有人来搜查。”

就在这时,屋外那个亲兵敲了敲门,进了来。

陆后临收起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给自己包扎的老者:“宅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屋后有一处存酒的地窖,就是里头存了东西,比较狭窄。”

“无妨,现在就去。”

陆后临起身带上了邬从霜。那亲兵因为脸生,不怕被查,就化作是两位老者的儿子,换了另一身衣服在院中劈起柴来。

邬从霜和陆后临躲进了地窖里,下面阴暗潮湿,边上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农具,还有一些发烂的木柴。因为地方确实十分狭小,陆后临与邬从霜几乎是贴着身躲藏。

木板上还有水滴滴落下来,不小心落入了邬从霜的额头,惊得她差点发出声音。陆后临抬手护在了她头顶。

外面有脚步声进来,但似乎只是挨家挨户搜索,并没有查的仔细,只是在盘问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脚步声渐渐远去,像是盘查的人已经离开了。

陆后临放下手,淡淡开口:“你刚才只要呼救,就可以出去了。”

邬从霜沉默了半晌:“我不想你出事。”

陆后临脸色逐渐放缓,他推开地窖的木门将她带了出来。

其实他并不担心邬从霜的呼救,只要她敢喊,他的亲兵就会立刻杀了前来盘查的卫兵。虽然后面的事情处理起来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就是想知道她到底心里是不是在意他的。

这个结果,他还是欢喜的。

出了地窖,陆后临立刻去与亲兵交代了什么事,邬从霜被留在原地。之前那两个老人中的妇人走上前来,递给她一身衣服:“姑娘,我看你衣服脏了,不如换下来我帮你洗一洗。”

她怔了怔,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也染了陆后临的血渍,那血就像一张网,铺开在她身上,十分刺眼。

“多谢你。”邬从霜沉默了半晌,还是伸手接过了衣服。

妇人接过了衣服,将它折叠好捧在手上,在离开前,她又看着远处在与亲兵说话的陆后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陆公子现在比从前好了许多,从前见到他时,就像在野外看见的一只狼。”

邬从霜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妇人解释道:“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和老头从前是流民,食不果腹,不停的换地方逃荒,后来在道上遇到了陆公子。那个时候有一波流民抢夺了我们的食物,老头子被他们围起来打,差点就要送了性命,是陆公子出现救了我们。那个时候陆公子冷冰冰的,不让任何人靠近,但我们知道他是心善之人,只是吃了太多的苦。”

邬从霜脑中浮起当初陆后临因母亲惨死而绝望时的情景,觉得或许这就是当初妇人所遇到的陆后临。

她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重新转过身看向了立在院中的人。

陆后临因身上带着上,动作幅度比往常小了许多,他身上所穿的是农妇所备的衣服,倒与从前他为书生时的衣服比较接近,是粗布衣袄,但他身形修长,倒也撑得起一身端庄。他一直在与亲兵交代着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上面还有细微的擦撞的痕迹,留下了淡淡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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