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林元晏的目光锁在邬从霜的脸上:“为什么?”
“因,因为……因为我不想惹夫人不高兴。”她连忙道,“毕竟她是二少爷的母亲……”
林元晏听罢,心软了下来:“那等再晚些时日,我再去同母亲说……也不能叫你为难。”
邬从霜舒了一口气,她想着再过半个月,等拿到了十两月例,就可以从林府离开了。到时候林元晏要再带着她去见大夫人,也找不到她人了。
此事便先这么定下来了,邬从霜不肯接这嫁衣,便又放回在林元晏处。
但这嫁衣,却引起了祸端。
青云院中有人得知林元晏为邬从霜做了嫁衣,而且还满院张灯结彩,便将这事传到了大夫人耳里,让大夫人十分不悦。
她觉得是因为抬妾一事被她拒了,所以邬从霜故意如此。
加上从旁人那儿听说邬从霜曾在院中因为拒绝抬妾的事大发雷霆,还责骂了丫鬟阿燕,便更对邬从霜更加心生不满。但因为她确实理亏,也不好立即发作,便将心中的不悦强行压下。
边上的嬷嬷给她出主意:“夫人其实没必要为那一个丫头置气,别说她现下只是一个通房,便是日后进府的二少爷的正妻,也要日日来孝敬大夫人。”
“我只是觉得这丫头心思颇深,恐她留在元晏身边会坏事。”
“那不如等再过些时日您找个由头将这丫鬟送出府去发卖了。”
大夫人犹豫了一下:“她毕竟已是元晏的通房,若再发卖,会不会不太好?”
“您要为了二少爷着想,日后二少爷是要继承整个林家的,若是身边留一个会挑事的,怕是日后会闹得家宅不宁。”嬷嬷道。
大夫人沉默了,过了良久,才喃喃道:“让我再想想吧。”
……
青云院这几日安宁了不少,邬从霜因为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便将手上的事儿逐一交给了宝笙和针羽。针羽忠诚,宝笙贴心,她们二人定能将青云院打理好。
她想自己即将要走的事告诉香蕊,又恐会连累她,便将所有的话语都写在了绢帛上,将绢帛打成了络子,送给了香蕊。
香蕊瞧见如此漂亮的络子,高兴的立刻挂在了腰上:“怎么啦,你从前只绣香囊送我,现在又送我络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快说与我听!”
邬从霜笑了笑:“哪有什么好事,只是想到打络子,便做一个给你。”
“那你给二少爷做了吗?”香蕊抚摸着腰上的络子,随口问了一句。
邬从霜僵了一下,然后淡淡道:“二少爷哪里需要这种东西。”
“不是我说你啊,二少爷是真的待你好,他那么喜欢,亲自让人替你去做嫁衣。便是普通人家的夫君,哪个会愿意如此为女子做的。”
“我知道……他待我好……”
邬从霜坐在圆椅上,缓缓收紧了手。
前世她挣扎在内院里,讨好林元晏、讨好大夫人……甚至讨好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她觉得那种日子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在让自己在这个深院后宅逐渐被消磨意志,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她害怕这一世自己也会变成前世那样,被磨去了自己的灵魂、信念,直至成为深院后宅里的一具枯骨。
所以这一世即便林元晏对她再好,她也拼尽全力让自己清醒着。
她不愿留在这个地方……她要去海阔天空的世界,以独立的人格,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不说这些事。香蕊,这个你拿着。”邬从霜撇开了话题,将袖中的一个红包塞到了香蕊的手中。
香蕊一怔:“这是什么?”
“提前送你的成婚红包。”
“你……”香蕊脸刷得红了,“你闹什么呢!”
“我可没闹。最近张妈妈不是说你已经相看了一个还不错的了吗?听说双方父母都见过了。”邬从霜微笑,“我提前送你。”
香蕊赶紧把那红包给推开:“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管它有没有一撇,我先给你。”邬从霜握住香蕊的手,缓缓收紧,“青云院里琐碎的事情多,如果你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就去问宝笙和针羽。还有,阿燕虽与院里的人玩得开,但你有些事能尽量不参合就别去参合,凡是只完成自己手上的事最重要。”
她一样一样交代着,反倒让香蕊有些茫然:“你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高兴。”邬从霜松开手,坐到了身后的台阶上,今日夜空无云,能够看到漫天璀璨星辰,闪烁在四角屋檐之外。
高兴她终于有一日可以离开这个年复一年日复一年的地方。
就好像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打开,期盼、担忧、憧憬、彷徨……许多情绪全部翻涌上来,但唯有激动的心无法停止跳动。
她将面对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或许艰苦,或许跌宕,但她知道,这才是一个活着的人应该真正去感受的人生。生命不仅仅在于这个微小的庭院,而在于广阔的天空,还有那苍鹰和大海。
***
半个月后,到了府中的放薪日。
丫鬟小厮们一个个红光满脸,进了账房领取月钱。邬从霜也不例外,她的十两银子在府上的下人中算是比较多的,所以用红纸包着卷了一团握在手上。
领了钱的丫鬟们正讨论着买些什么奖赏自己,邬从霜从她们中间穿过,准备立刻返回青云院去拿包裹。
她已经安排好了,准备下午以采办的名义离开林府。今日是放薪日,许多丫鬟小厮手中都有些闲钱,他们必然也要寻机会出府,林府在这种时候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说什么。
才到青云院门口,大夫人身边的玲云过来请,说是大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邬从霜不知道是什么事,有些犹豫道:“玲云姐……今日大家都得了月钱,我也想出去买些东西……不知道大夫人现在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玲云有些欲言又止,但她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道:“夫人只让我来唤你,别的事我不知道。”
她这话回的有些莫名其妙,但邬从霜也没有多想,便跟着玲云前去。
到了大夫人院中,前厅已有一位年长的妇人坐着,那妇人也是下人打扮,穿着比较朴素,但料子看上去却比别的丫鬟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