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挠了挠额,林元晏从椅上站了起来,他已经开始来回在房中踱步了。
许是等得太久了,他忍不住问站在外面守夜的丫鬟:“现在几时了?”
外面守夜的是青芽,她听到问话,连忙答:“回少爷,已经亥时了。”
亥时了还没有来……母亲到底有没有同她说过……
林元晏忍不住来回绕了两圈,他想开口问邬从霜的下落,但又觉得这样贸然问不太合适,便又忍了下来。立在房中憋了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找了个借口:“我的茶凉了,你让邬从霜替我泡一壶新茶来。”
青芽愣了一下:“回少爷,从霜被大夫人唤去了,现在还没回呢。”
还没回?
都这么晚了,还没聊完吗?
……
青云院外的石亭台阶下,邬从霜与香蕊并肩坐着,脚边还有一碟糕点,是香蕊原本要送回厨房去的。
今日不知怎么的,二少爷没有胃口吃糕点,焦急的把院里守着的丫鬟都驱走了,只留了守夜的青芽。好好的一叠糕点没吃,她就准备送回厨房,结果在门口遇到发怔的邬从霜。
今夜无事,两人便像从前一样坐在无人的石亭台阶,一边吃着剩下的糕点,一边看着夜空。
“你怎么啦?我瞧你有些闷闷不乐。”香蕊与邬从霜在林府一同长大,她的情绪她都能感知一些。
邬从霜仰着头,看着那片漆黑的天空:“我在想,活着是为了什么。”
从前她活着,是因为想要攀上那个位置:还是丫鬟的时候,她想成为林元晏的通房,成为通房之后,她想拥有妾侍身份,成为妾侍后,她想成为正妻。
但当她得到了拥有的一切后,似乎人生也没有什么变化,她斗天斗地,斗到自己病入膏肓,缠绵病榻;斗到亲朋好友散尽,孤寂深院;斗到回想起自己那短暂的前生,竟回忆不起一点她值得高兴的事。
“活着就是活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香蕊随口答了一句。
邬从霜伸出手,想要抓住夜空中阻挡星辰的乌云:“香蕊,你有没有去见过说书先生说的大湖。”
“你说的是那个大到无边无际,与天地相连的大湖吗?”
“嗯。”
“这肯定是假的,那些茶馆的说书先生为了编故事总是胡吹瞎扯,他们还说在大湖里看到过一种大鱼,叫鲲鹏,能一飞千里。”
“如果是真的呢?你就不想去看一看吗?”
“我不想,我就想留在林府里好好做活。”
香蕊非常踏实,这也是厨房张婆子喜欢她的原因。
邬从霜也喜欢这样的香蕊,她侧头靠在她的肩头,声音柔和:“我想去外面看看,我想去过那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不在京都城,不在林府,而在广阔的天下。”
天空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拂开了一条缝隙,有月光投射下来,照落在亭子后面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边上小径旁的一棵柳树下,林元晏就站在那里。
他听到了邬从霜说的话,看到了她眼眸中映着的月光,灿若星光。
这天晚上,青云院十分安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邬从霜和香蕊在石亭畅谈了一夜的梦想,到了天微亮才回房。一到房中,刚守夜回来的青芽立刻来找她了:“从霜姐,昨日二少爷一直在找你,怎么就不见你的人影呀?”
林元晏找她?
邬从霜咯噔一下,大夫人前脚刚安排她入林元晏的房内,收为了通房丫鬟,林元晏就准备让她侍寝了吗?
这个狗男人,前世怎么不见他这么色急的!
不知怎么的,邬从霜曾经与林元晏夫妻一场的好感已经在重生后不断下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动手动脚、骄奢淫逸、恬不知耻……
(林元晏:???)
狗男人!
邬从霜去洗了一把脸后,就为林元晏烧了早茶,为他端了过去。
林元晏已经早早起了,坐在书桌边看着手里的一卷书。
邬从霜端着茶进来,心里不大高兴,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少爷,茶。”
林元晏轻咳了一声:“嗯。”
他放下手中的书,是一本游记。
似乎有意让邬从霜注意,他还把游记摆放在她一眼可见的位置,书上文字和插图,清晰可见。
邬从霜低着头,没有去看那本游记上的内容。
林元晏饮了一口茶,见她无动于衷,便又咳嗽了一声:“我昨日看了一篇游记,觉得里面描写的事物很有趣,你今日去书馆,替我再挑几本来吧。”
“是,少爷。”邬从霜应道。
“最好不要京都城的,越新奇越远一些的游记最好。比如鲲鹏、大湖,这一类的最好。”
邬从霜终于抬起头看了林元晏一眼。
林元晏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世的邬从霜离得他有些远,不像前世那般会主动靠近自己,接近自己,所以他很愁,又愁又急,又不知道用哪种方法靠近她,所以只能投其所好。
邬从霜只觉得莫名其妙,前世林元晏不太爱这种游记,他喜欢诗词古籍,这一世是怎么了?抽风了?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