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南又在不二殿闲晃,迎面遇上了慌里慌张的常之恒。
常之恒少见地主动先跟他说话,紧张兮兮把周南拉到一边问:“苏师弟,你知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南不明所以问道:“师兄?穆溪?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今天晨练的道童出了点幺蛾子,好像说是……昨天的分组名单弄错了,有个小孩练错了法术,受了伤……”名单是常之恒排的,印象中这么简单的活儿应该没出错,但他做事本就粗心,这会儿竟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
“出意外?练功受伤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道你练功没受过伤?”周南从小被九悠逼着魔魂训练,皮肉伤对他来说稀松平常,有时候连伤筋动骨也在所难免。但他皮实,加上九悠医术高超,他的伤总是痊愈得很快。但他不知道常之恒一直被无衣保护得很好,细皮嫩肉的,很少受伤。
此刻常之恒一副快哭的表情:“哎,不是……你不知道,昨天是我给道童分的组,但今天有一个小孩被分错了。他们检查了花名册说是我写错的。苏师弟你帮帮我,师兄跟你关系好,你帮我说句话。”
周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骇:“那道童怎么样了?”
常之恒低下了头:“好像是法术练乱了,那个孩子被分错了组,练了跟自己体质相克的法术,被反噬受伤了,挺严重的……”
周南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一个叫唐可的小孩吧?”
常之恒猛地抬头:“对对,就是他,你怎么知道?”
“他在哪?”周南知道自己闯祸了。
*
不二殿,妙水堂。
妙水堂是不二殿的医堂,常之恒带着周南进入堂内时,穆溪正用灵力给唐可疗伤。
唐可躺在榻上,唇色发白,额上直冒虚汗,看上去虚得厉害。
常之恒进门就开启了卖乖:“哎呀这反噬这么严重啊,这可怎么办?师父和法师们今天都不在殿里,师兄,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话音未落,唐可突然躁动起来,甩开了穆溪的手,从榻上滚下来,喊着:“不要碰我!都别碰我!”
“唐可!”穆溪来不及抓住他。
唐可失控地在地上打滚,一把抱住常之恒的腿,往他身上爬,重复着“不要碰我”那句话。
常之恒受到了惊吓,又不敢动手,也大叫着“你别碰我。”
周南见状,对着唐可使出一道镇定法,唐可这才平息下来,喘着气,昏昏沉沉。
穆溪把唐可抱回榻上,周南把常之恒扶起来。
唐可被法术反噬得厉害,刚刚这么一喊一闹,把穆溪给他输的灵力都逼出来了,这会显得更虚了,额头上大颗汗珠不断往下落。
周南拿来了从念慈门带来的药丹:“这是五行丹,我来给他试一下。”
穆溪看着他手里的药瓶,犹豫了一下。
周南看出他的顾虑:“放心吧,我有把握。”
穆溪这才放下唐可的手腕,对周南微微一点头。周南把了把唐可的脉,又检查了他的瞳孔,发现这孩子不仅虚,还烧得厉害。
让唐可吞下五行丹后,周南开始为他运气。九悠调制的丹药见效快,半柱香后唐可止汗退烧了。
穆溪松了口气,给唐可盖上被子后,低声对周南说了句多谢。
“小惊雪,”周南有愧,准备道出偷改名单的实情,“其实……”
“没错。”穆溪突然接话,这让周南一头雾水。
“什么没错?”
“唐可这孩子的确体质特异,很容易被任何一种法术反噬。今天……是我大意了。”穆溪不知情,以为是自己今天早上去拿花名册时,把名单弄混了,无比自责。
“你大意?”
没等周南反应过来,穆溪又转头对常之恒说:“你帮忙照顾唐可两日。”
常之恒逃过了责罚,有些受宠若惊道:“当然没问题……但师兄你去哪?”
穆溪没说话,起身就往堂外走。常之恒突然反应过来:“师兄你不会是要去石水堂吧?”
周南一惊,他上一次已经见识过石水堂的历害,虽然他没有自己亲历过,但穆溪从里边出来时面色发青,连跟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等等。”周南喊住人,“你不用去。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去受罚。”
穆溪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神色中起疑:“你?你做了什么?”
周南一五一十坦白:“昨天是我,路过你们商讨的侧殿,就进去把名单打乱了。”
见周南如此说,穆溪先是一愣,侧头看了看唐可,十分不解地问:“你为何这么做?”
周南耸了耸肩:“你要我说实话?”
穆溪有些被他的态度惹恼,严肃道:“当然要说实话。”
沉默片刻后,周南也转脸看了看唐可,才道:“我看不惯他们那一副副嘴脸,唐可明明就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
这时常之恒明白了事情原委,气得变了脸色:“居然是你!你偷改了名单,还害得我差点背锅!你说,你是不是想嫁祸于我?”
周南并没有在意他,只道:“我没有想嫁祸给谁,是我闯的祸,我认罚。唐可,我也会负责给他调养身子。”
那一次他以不二殿弟子的身份,第一次进石水堂受罚,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钻心之痛。那些念经的石罗汉,一字一句撬开他的灵魂,逼他认错,试图感化他顽固的执念,让他对长辈充满敬意,从此不再对长辈心存冒犯。但他不从,他固执地与这些咒语斗争了两天一夜,最后晕在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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