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星一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有些好笑地看着邵关穿着一国太子最庄重的袍服,做着最孩子气的举动,终是软声哄道。
“好好好,殿下下朝之前,书房里的奏折臣一定处理完。殿下安心出去,若是哪儿不舒服,早些告假回来,这样可好?”
邵关绯红着耳尖,落荒而逃。
东宫的车驾行至一半,从宫门处忽然走来一位步履匆匆的公公,见到邵关,立即行礼道:“太子殿下,传陛下口谕,令太子主持今日的早朝,钦此。”
邵关下了车驾,认出这位公公乃是父皇的贴身内监之一,肃声问道:“敢问公公,父皇可是龙体抱恙,为何今日突然命孤主持早朝?”
内监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回禀殿下,陛下这几日精神不济,白日时常打瞌睡,宣了太医日日守着,也不见好。”
“陛下此番下旨也是希望殿下能为君父分忧,殿下当好好把握才是啊。”
尽管知晓中风一症极难治愈,但是前段时日眼瞧着父皇身体一日日康健起来,骤然听闻此讯,邵关心头仍旧是一沉。
“劳烦公公前去禀报父皇,就说儿臣一定不负父皇信任--下朝后,孤会去乾清宫给父皇请安。”
内监点了点头:“殿下一片孝心,陛下知道一定宽慰。既如此,奴才就不延误殿下上朝的时辰,先行告退了。”
太子第一次主持早朝,自然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不过因着太子监国早有先例,而前朝势力刚经历一次洗劫,原本站在杨家的势力或是倒戈,或是被完全铲除,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反对之声。
只是第一个棘手的奏报,就是蜀中地区突发洪水,引起的山洪已经淹没了数个村镇,成千上万的难民流离失所。
户部尚书刚将此事上奏完,就立即有臣子上前请命道:“太子殿下,臣以为,朝廷应当立即派遣大员前往蜀中赈灾,以免因灾民得不到较好的安置,引发动荡。”
“臣附议!且山洪会导致尸体长期在水中浸泡腐烂,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引发大规模的瘟疫。”
邵关黑眸微沉,静静地听过几个臣子争相要求奉旨赈灾,忽然沉声道:“众位爱卿心系灾民百姓,的确是我大梁之福。”
“只是我朝刚经历两场战事,国库有多少存银,多少粮草,孤还是清楚的。就算是将国库的物资都运去灾区,只怕也只够用一月。”
“加上夏季江淮地区大旱,岁收不比往常年,还需要给农民留下来年春种的种子。若是朝廷直接派人前去蜀中赈灾,只怕才是动摇国之根本。”
户部尚书的额上已出了一层冷汗,听到邵关的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殿下所言极是!如今国库钱粮俱缺,固然臣等有心赈灾,却无足够的钱粮啊!还请诸位同僚再议他法!”
“殿下的意思,莫非是放任灾民流离失所,朝堂却不闻不问?这……”
“爱卿误会了。”邵关心里大略算了一下,缓声道,“孤的意思是,先将足够应急的粮草运去蜀中,孤会从私库里取一些钱财换粮草,用来赈灾。”
“各级官吏,包括各城守军,也有不少闲职,一律裁撤,省下来的俸禄都用来赈济灾民。众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朝堂里陡然寂静下来,竟无一人率先应声。
大臣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沉默了。
邵关如何处置私库,这他们自然管不着,可是牵扯到裁撤官吏闲职,这却同他们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
能到金銮殿上朝的官员,几乎都是出身名门望族,再不济也是地方上的宗族之长。
一个家族大了,自然有成器的子弟,也少不了只晓得亏空家里的纨绔。
朝中任闲职的,除了一些穷秀才,就是这些望族旁支的纨绔子弟,靠家里荫封,得了一份吃皇粮的差事。
自打大梁帝建立梁国,这已经延续了二十多年,如今当朝太子只是主持个早朝,还没登基呢,就想拿闲职开刀了。底下一个个老狐狸又如何能轻易答应呢?
邵关袖袍下的手紧了紧,桃花眸微眯,温润谦和的笑意一敛,快要及冠的少年周身的气度便有些变了。
像是将要出鞘的利刃,正在积蓄锋芒。
“众卿莫非是觉得孤的提议不妥?若是有不同的看法,尽可直言。”
“殿下,殿下此策固然不失为整治吏治的好法子。只是此事说起来容易,施行起来却需从长计议。如今蜀中灾情迫在眉睫,只怕是等不到这笔钱款啊!”
户部尚书眼珠子一转,捋着胡须进言道。
“臣等附议!而且整顿吏治之事,殿下是否应该请陛下前来定夺?如此要事,臣等实在不敢轻易应承。”
一番口灿莲花下来,邵关点漆般的黑眸里失望的冷色越来越深。
什么从长计议、事关重大,甚至搬出父皇来压他,无非是怕动了他们自身家族的利益。
邵关憋着一口气,刚欲再说什么,身旁跟着他的大梁帝的贴身内监忽然咳嗽一声,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么赈灾一事,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良策,能解决钱粮短缺的问题吗?”邵关问完一句,几乎是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心底里已是一片冷沉。
“回禀殿下,虽说今年江淮收成不好,但是其余地区也算是丰年,不如加征赋税,以应灾区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