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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子臻呼出一口冷气,拢了拢披风。

在穿越过来后祁子臻继承了原身零星的记忆,其中一段就是五岁那年,原身拉着卫轻灵的手,看着卫轻灵虚弱而无力的笑容。

那样温柔洒脱的笑……就和现世他妈妈临死前的一样。

仿佛她们即将面临的都不是死亡,而是另一段别样的开始。

祁子臻垂眸将披风系好,拿起灯笼准备出门。

门外大雪早已停歇,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晕着几抹灯笼里的朦胧暖黄,依旧白得晃眼。

祁子臻这次只想出门随便走走,没有通知任何人,转身要将房门关上时,不经意瞥见角落里蜷缩着的雪白身影

是祁子善。

也许是冷风止不住渗入狐裘,祁子善几乎把自己团成一团,甚至分不清他身上的素白是狐裘本身的颜色,还是后来飘落的雪花。

他这位弟弟竟是在他门前待了一夜。

祁子臻驻足原地,看了那团身影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回房,将房中火盆重新燃上端出来,放在祁子善身侧。

和祁子善不同,他的那位继母把对他的讨厌实打实摆在脸上,万一让她的宝贝儿子在他这里冻坏了,估计他要好一阵不得安宁。

他不喜欢在研究乐谱时听到过多杂音。

放完火盆,祁子臻也不管它具体有没有用处,提着灯笼转身出门。

初至卯时,夜幕尚未褪下,寥寥晨星挂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当中,闪烁起无力而微弱的光芒。

落了半夜的新雪一片平整,不知深浅,“咔嚓咔嚓”踩上去绵软扎实,逐渐印上一串平缓规整的脚印。

只顾着漫无目的前行的祁子臻不知晓,在他留下脚印后的一刻钟,他的脚印旁又多出一串小心而凌乱的印记。

他逐着月光来向,独自散步在一片雪白之中,手中灯笼成了这方圆百步内唯一的暖色,在清晨凛冽寒风下摇摇晃晃,像是随时有可能摔落熄灭。

祁子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凭借着感觉不断往前。

他从丞相府侧边一个荒废的小门走出去,一路上碰不到人,只有冷风、白雪与光秃秃的树干为伴。

他一路走,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澄明湖湖岸。

澄明湖就在京城的西北角落,得名于“澄净心明”,每年冬祭都在此湖岸边举行。而冬祭也是寻常百姓唯一能有幸见到国师本尊的祭祀典礼,故而此地更代表了国师的庇护。

冬日里湖岸边也总会结上一层厚冰,冬祭过后国师塔会派专人在特地地方凿冰,留出几个洞口给附近百姓捕鱼以维持生计。

这里象征着国师塔赠予的福祉,因而常常成为百姓祈愿之所。之前祁子臻每一次重生回来后,也是选择在澄明湖岸边自刎。

这也是他在绝望之中最后存留的一点希冀,希望来世的自己能做一个平淡快乐的普通人。

不需要玄乎酷炫的穿越,不需要富贵尊崇的身份,不需要波澜曲折的经历,不需要出类拔萃的才华。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就够了。

然而就连这样一个愿望,最终都落为空想。

一遍又一遍地重生,他竟是连选择放弃的权利都没有。

祁子臻提着灯笼,步伐缓慢地踏上冰面。

暖黄光晕笼罩在他身侧,映照着他脚下微不可察的裂缝,在漫漫漆黑的四周独特而醒目。

兀自出神的祁子臻没有留心到自己越走越靠近澄明湖的湖心,脚下冰面愈发变薄。

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一直、一直地往前走,仿佛想要就这样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走向时间的尽头。

死寂,黑暗,孤独。

只有一盏自己为自己点亮的灯笼,在无边无际的沉寂中带出几点冷冰冰的光。

素黑布鞋踩在冰面上,缓慢,沉重。

“咔嚓——”

冰面上细小的缝隙骤然裂开,清脆尖锐的声音如刀尖般蓦地划开湖面平静。

祁子臻猛地回神,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行至湖心,四周皆是冰面裂痕——

只要他再走一步,他脚下的冰面就会在顷刻间坍塌!

就在这时,湖岸边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喊。

“子臻哥!”

祁子臻下意识回头,不料一个站不稳,身体径直向后倾倒!

“哗啦——”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祁子臻吞没,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灯笼甩落到冰面之上,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亮彻底熄灭。

窒息,寒冷,濒死的一切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

仅一瞬之间祁子臻就放弃了求生。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重生一遍罢了。

冰寒的湖水灌进口鼻,又似是要深入骨髓,冷到刺痛。

他任由自己不断被漫无边际的冰冷湖水包围吞噬,任由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没。

就在祁子臻以为自己要再一次重生的时候,“噗通”一声闷响激起另一片雪白的水花。

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一个洁净纯白的身影穿过水花,不断地向他靠近、再靠近。

在濒临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身体又被一个拉力重新拉起,隐约间祁子臻只看到了那个身影的模糊轮廓——

是……太子……?

第5章

祁子臻是被疼醒的。

钻心一般的痛楚仿佛要掺着冷意一同渗入他的血肉,噬心啮骨,酸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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