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我重新闭上眼睛,缓缓缩回了被窝里,好像小小的被子能帮我阻挡窗外呼啸的风声。
“那我就讲啦!从前啊,有一条小人鱼……”
“我不听这个。”我把头扭过来,眉毛都扭在一起,我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故事,就算小时候没听过童话,周围人说说也就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故事,包括故事的结局。
“你不要讲童话给我听”,似乎是因为她要讲故事的原因,我的话也变得孩子气了:“我不要听童话。”我再次斩钉截铁的说。
我知道这话跟我之前说的自相矛盾,明明我说了都好,可现在却不想听她随口要讲的童话,可我就是烦闷,我已经不是小孩了,童话对我来说,虚无缥缈,又平添悲伤。
“好,那不讲童话,我给小姐讲别的故事。”
她并没有因为我出尔反尔的话而产生什么反感,反而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小姐听困了就睡吧,我会守在你身边的,很安全。”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就闭上眼睛听她用轻柔的声音讲起陌生的故事。
“从前啊,有个小女孩,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收留了,终于结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她跟着师傅学功夫,学道理,还被送去了学校,师傅对她寄予厚望,但是……”说到这里,她顿了很久,我闭着眼睛,看不到她的情况,但我就是莫名觉得她很难过。
“但是,师傅很快就生了重病,各种暗伤导致她再起不能,徒弟没有办法,只好下山去接一些私活,只是,雇主都瞧不起她,因为她是一个姑娘,甚至还刻意克扣钱财……更过分的……”
说到这里,她牙关紧咬,我甚至能听到牙齿上下碰撞的摩擦声:“更过分的,看她没有背景没有身份,企图强占。”
我听出来了,这是她自己的故事。
“你做了什么?”我有点迷迷糊糊的了,我之前本来就没有睡好,现在在她轻柔的声音中,我竟然有了睡意。
而她显然没有意识到我语句中的主语已经改变,十分自然地接上了我的话:“狠狠踹了几脚,然后让他们自食恶果,我~超坏!”
她的尾调一下子就扬了起来,没了之前的轻柔,显得很得意,但我知道,这种夸张的语调下也掩饰着她那时的茫然无措。
就像我一样。
我半睁了眼,她并没有想到我会睁眼,登时就僵在了原地,手指不安地抠着被角,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我又不可怕,也没有对她很凶吧。
“之前我睡眠时折腾,你叫我什么?”我挪过了眼,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啊……?”她呆了好一会,似乎以为我要怪她,唇又紧紧地抿住了,脸涨得通红:“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她先想到的是道歉。
我又把头扭过来看她,看着看着就弯唇笑了,她又呆了,还是之前那副眼神,我却已经不那么讨厌了。
“没关系,继续叫吧,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你故事讲的很好,我很喜欢。”
她呜呜了两声,然后就像摇着尾巴的大金毛似的贴了上来:“姐姐~小然姐~呜呜……”但我只感觉到一点点温暖她就撤了回去,她缩进了被子里,使劲乱扭,翻腾。
“……睡觉。”我无奈开口。
“好!!”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小脑袋,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脑袋上,我有点担心她今晚会兴奋的睡不着觉:“小心明天困,我们还有事要干呢,闭眼休息吧。”
她照样应了声好,眼睛听话地合上,身体紧绷绷的,我总觉得她头上都要炸小花了。
气氛很沉默,暴雨转小,被风卷着落在窗沿上,窗户上,溅开点点水花。
我讨厌雷声,也讨厌雨,更讨厌随着每一场雨,愈来愈萧瑟的秋,每场雨都好像掀开我的伤疤,带来恐惧,痛苦,湿漉漉的身体。
可今天,就在这样同样令人讨厌的天气中,我竟然,没有那么难过。
我强忍住睁眼或扭头的愿望,暗暗在心里想。
张筱雨,她真是个很好的人,纯粹的让我自惭形秽,想触碰又不忍打破。
人怎么可以,像她这样经历过痛苦,却还可以冒着天真的傻气,浑不在意的向我这样的人散发善意?
我觉得心口有点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