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男子没有回答时沐进一步提出的这些问题,而是盯了她一会儿,反问道:“别人都知道吗?都知道你们能吐丝能放火什么的吗?”
时沐能感觉到,容器男子的想法已经开始松动了,她得用一定的话术撬动其余的部分,让他把知道的情报交待出来。
“当然知道。”
男子瞪大眼:“你们没想过被当做怪物会怎么样吗?”
时沐看着他恐慌又渴望的神情,轻轻敛下眉眼,唇角有些细微的抿动。
“……当然想过。”
“你恐惧的那些可能,我都想过。被当作怪物怎么办?不被接受不被承认怎么办?会不会被抓捕被囚禁?”
容器男子下意识地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时沐。
“但是在末世这种情况下,那些思考就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念头。有无数的事情比我个人的安危更重要,如果我不作为,如果我逃避躲藏甚至站在同胞们的对立面……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时沐的脑海中闪回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
“谁会不希望自己能过得简单、平安又幸福呢?可是很多事情的发生是没法选择的,我们只能选择承担与否。”
“我不想再看到很多的家破人亡,想为提供生我养我环境的国家出一份力。”时沐低头盯着容器男子的眼睛,捕捉到他眼底一瞬的明朗,“我希望人类还能有未来的希望。”
容器男子神情紧绷起来,下意识地撇开头:“……那你可真高尚。”
时沐摇摇头:“我说这些不是想表现我比你高尚,我也没这么觉得。”
“我只是保留了原始的悲悯和对国家的忠诚热爱,在我有能力的时候,选择站出来,尽自己的一份力,以免良心难安。”
这个容器男子是目前这个状况下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如果能从他这里掏出有价值的消息,对于守卫南区和击退发起袭击的势力都会有巨大的帮助。
时沐不是心软,而是能感觉到他和那名中二少女不同,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社会情绪,只是找不到自身的认同感,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选择了并不是那么愿意地顺从于更强者。
这样的人有怀柔的空间,他肉眼可见的因为时沐的话产生了动摇,显然可以试着说服。
如今的形势下,拯救更多的民众比惩治他一个恶人更迫切。
容器男子似乎正在深度思考人生,神情不断变换着,从迷茫疑惑渐渐变得有些犹豫和挣扎。
“如果告诉你们一些东西,是不是能……戴罪立功?”他紧张地补充道,“我不太想坐牢什么的,能尽量两清吗?我能搓火球,也会技术,干活打架都能干,慢慢赎罪也成啊。”
时沐想果断答应,先把情报搞到手,毕竟能早一天着手解决问题,南区的民众和战士们就能早一天少遭罪。
但是太直接就同意,保不准男人会认为他被骗了。
还得想办法拉扯一下。
在场就四个人,还包括一个小学生,剩下三个人里也没一个是精于这种心理拉锯的,再多三五个臭皮匠也难凑出个诸葛亮来。
就在时沐有些犯难时,童沧忽然发来联络,言语有些吞吞吐吐的,语气也有些奇怪。
“时队,我们在路上留了路标,你们快点过来吧,这边的情况……一句两句说不太清楚。”
时沐挑了挑眉。
童沧一向只叫她姐姐,从没有用过“时队”这个称呼。
称呼不同,讲的内容又语焉不详,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奇怪,显然童沧很有可能碰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需要他们几人尽快赶过去。
容器男子毕竟已经被他们俘虏,立场也肉眼可见动摇了,情报一时半会儿套不出来,也总不会插了翅膀飞走,时沐决定先搁置一下他的事。
这样正好也能表现出一些战略上的拉锯,最好是尽可能让他产生“主动提供情报才能保全自己”的想法。
时沐弯腰轻松地把容器男子扛起,牵着余佳佳的手,沿着水生变异生物的腥气和童沧留下的路标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前进。
没走多久,本来乖乖伏在她肩膀上的容器茧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时沐心下一惊,立刻将男人放了下来。
“你怎么了?!”
白豹迅速上前撤回捆缚着容器的蛛丝,却见原本洁白的丝茧内竟然沾上了丝丝血迹。
“这绝对不是蜘蛛丝的问题。”他皱着眉为自己辩驳,“我也没有察觉到我的能力上有什么失控……”
容器整个人痛苦地蜷曲在一起,浑身剧烈地抖动着,像是发癫一般,双手用力卡住自己的脖子,喉咙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因为缺氧,脸色极快地转变成近乎绛紫的颜色。
时沐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发生了什么?松手!你这样会掐死自己的!”
容器的手被时沐强硬地掰开按在头侧,路禹和白豹也配合着按紧他的躯干和双腿,控制住他抖得如筛般的身体。
容器的眼中浮现出极度的后悔和绝望。
“他要……杀我……”
男人的面颊突然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声音也颤抖破碎,每吐出一个字,脸上的痛苦之色就更重一分,仿佛是用刀割在声带上,才能把话说出声。
“我们契约……他发现了……”
“南区……不能……丢……他成功……会变强……”
“他……在等……足够人……很快……”
“他……天亮之前……最弱……”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男人决定在死前做一些应该做的事。
他的口鼻不断流出近乎深褐色的血,尽管时沐不断帮他擦拭,依然有许多灌到了嘴巴里,呛得他不断地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