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前头找父亲。”锦心笑眯眯道:“有点事情想托爹爹办,又不想给好处费,还是得殷勤些,自己过去。”
蕙心无奈摇头,与她别过,往定颐堂去了。
内仪门上守门的婆子们见锦心来了都忙忙请安,看她们的神色,锦心就知道早上的事恐怕已经在府上传遍了。
倒是又给府内添了一桩热闹趣闻。
想到回到院里便跟闷声葫芦似的的钱嬷嬷,锦心眼帘垂着望着足下的路,唇角微勾,眸中毫无波澜犹如一潭静水,没有半分情绪。
不值一提。
文老爷的外书房是在他前头正院前院东边起的三间屋子,锦心带人进了院子,叫董婆子她们垂花门外候着,里头已走出一个婢女殷勤地迎着她进了院里。
“四姑娘怎么这会子来了,老爷晌午从外头回来还问起你呢。姑娘今儿个可好些了?”婢女满脸堆着笑,文老爷院里伺候的多是小厮,只有几个婢女,专管伺候茶水、迎送女客等事,此时迎出来这个锦心也面熟,冲她一点头,眼睛弯着笑道:“好些了,爹爹这会闲着吗?”
婢女请锦心往东屋走,将门帘一打,笑眯眯道:“老爷看账簿呢,姑娘快进去吧,外头凉。”
锦心于是进了屋子,文老爷果坐在案前翻阅账册,听到声音便笑吟吟地抬头来看,见锦心近来,没等她行礼,便道:“快坐下,给姐儿沏热茶来。怎么这会子来了,天儿这样冷,有什么事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快喝茶。”
“是有一桩事要求爹爹,我想着好歹自己来,显得有诚意些。”锦心冲奉茶的婢子微微颔首,接过热茶捧在手上暖着,笑眯眯地看向文老爷:“阿爹先说,女儿求您的事,您应是不应?”
文老爷略觉好笑,“你长这么大,求过爹爹几件事?爹爹哪有不应的。快说吧,什么事叫咱们沁娘这样兴师动众地走一趟。”
锦心便将茶碗放下,把麦穗手上的大盒子拿过来,捧在手上果然沉甸甸的,婄云忙上前来接过,又将袖中折着的笺子递与锦心。
锦心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斤两,那一盒东西对婄云来说轻如羽毛,对她来说可就真配得上“沉甸甸”三个字了。
到底是对着自己亲爹,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锦心就叫婄云帮忙捧着,走到文老爷桌案前,把折着的笺子放到文老爷身前,然后双手冲文老爷作了个揖,“马上就是大姐姐生辰了,我想给大姐姐准备一份礼物,想求阿爹帮我将这些东西送到铺子里,或者送到天工金号的,最好请他们家那位新聘来的大师傅动手,一定要打造出最好的给大姐姐。”
文老爷笑看了小女儿一眼,一样下巴示意锦心在案旁的墩子上坐了,将折着的笺子展开细看,入眼先赞一句:“这字真不错。”
锦心从善如流地笑道:“那女儿就替婄云谢过爹爹的夸奖。”
婄云亦微微欠身做礼,文老爷摆了摆手,心中暗叹小女儿的运道,不过在外头随意捡了个人回来,却是一身的本事,眼界开阔知书识字,十分不凡。
除了身体羸弱,沁娘真可谓是处处都好了。
文老爷心中感慨,含着惋惜轻叹,面上却没表露出来,细看锦心的要求,又看了一眼锦心带来的东西,眉眼间便带上了笑意,“好了,这事情爹爹记下了。咱们沁娘既然信不过咱们自家的铺子,阿爹也只好舍了这张老脸去求求你谢叔叔了。”
“阿爹——”锦心转过去拉住文老爷的袖角撒娇,“这不是天工金号号称请了从前宫中内廷司聘用的银匠坐镇嘛,为贺大姐姐及笄预备的礼物,自然要最体面的,大姐姐戴出去人家保准都羡慕她有个好妹妹。”
文老爷听了朗笑两声,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煦慈爱,他将锦心抱起在膝上,笑吟吟道:“好,就听咱们沁娘的。不过那位师傅不过近一二年内名头响罢了,咱们金陵城里还有另一位大师傅,也是曾在内廷司供职的,这十年来城中便数他最受贵眷追捧,手艺也是极好的,若是能请他出手,可比送去天工金号找那个师傅体面。”
锦心听了眼前一亮,旋即又迟疑一下,“我听母亲说过,那位方师傅很难请动啊。去岁年底,母亲要打造见新嫂嫂时戴的头面,还要给我们几个每人打造一只花钿,当时便先要请方师傅,可方师傅只应下花钿,没应下头面,最终母亲的头面还是咱们自家铺子造的。”
文老爷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无妨,阿爹近日与他有了些往来,让他帮着打造一只凤钿是不难的。不过……请他出手,十两银的工费恐怕不足够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锦心,锦心只能扯住文老爷的袖子晃啊晃,软声道:“阿爹……阿爹替我补上嘛,我一个月月钱才五两!”
“哈哈,好,阿爹给我们沁娘补上。”文老爷总算享受够了女儿撒娇的待遇,大手一挥豪爽地答应了,同时在心里轻哼一声——看看,前些日子素若还与他念叨女儿不会依赖人,这不就在这撒上娇了?
说到底,还是素若不如他会和女儿相处!
文老爷骄傲地一扬头,哄着锦心道:“今儿个厨房做了红焖肘子,你回园子里,或者到你阿娘那,保准吃不上,留在爹爹这吃晚饭,爹爹允你吃上两口。”
由于过年期间放肆得过分,锦心又被闫大夫要求少油腻短荤腥,不过也听了有五日了,文老爷心里捉摸着今儿个用些是无妨的,这才这样说。
他是拿捏住女儿心里那块痒肉的,果然,锦心听了眼睛唰地亮起,连连点头。
此时离晚饭还有些时候,锦心便往榻上一窝,文老爷特意翻出两本画的地方风物的册子给锦心解闷,成功达成了叫女儿陪他看账的心愿。
把事情托给文老爷,锦心便很放心了,只静静等着成品回来。
出了元宵节,金陵的天气逐渐转暖,南运来的鲜果越来越多。这日秦大娘提着个食盒来,从中捧着一盘红艳艳水灵灵的草莓来,绣巧见了“哎哟”一声,忙道:“这必是庄子暖房里种的吧?”
“咱们这头暖房里的还没出呢,是打南边运来的。这底下还有一盘樱桃,也是红艳艳的,各个有人拇指头大,都是从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送过来还是水灵灵的呢,多稀罕啊。总归才一样得了不到一筐,太太每样自留了一点,还特意每样装起一盘送到姑苏云家去,余的分与各处,僧多粥少,各处分到的都不多,唯有姐儿这,太太特特吩咐要齐齐整整地装上两盘子给姐儿送来,说姐儿吃着药,有些新鲜果子能开胃口。”
秦大娘满脸堆笑,锦心先道:“那得好生谢过母亲才是。”又叫人搬了墩子来请秦大娘着,着人奉茶来。
小玉进来奉茶,秦大娘见了女儿更是欢喜,殷勤地请锦心尝尝果子,又道:“姐儿年前说,想要一筐农家留种的地瓜子,现已得了,明儿个就给姐儿送进来。”
“那个不急,大娘今日来,可是要带小玉回家去吃年茶?”锦心笑着道:“昨儿个麦穗、小婵、小桔子她们三个家里都递了话过来,外头进来的今早也有人进来请,我就想着小玉这边也差不多了。大娘想念女儿,这出了元宵节,我又回到院子里,不正是时候吗?”
“哎哟哟,不是我说,四姐儿您就是能体贴人心,这一点就胜过许多人。”秦大娘脸上笑意更浓,“大姐儿那里也是。姐儿如今理家掌事,正是忙的时候,我想着云巧是她的左膀右臂,恐怕是离不开,没想一早大姐儿特意打发人来说,明儿个叫云巧回家与家人团聚一番,真真儿是行事又高、心肠又好。”
卢妈妈看她一眼,神情没变,只将端来的果子往多宝阁上一撂,来到锦心身边替她披上一件披肩。
秦大娘这边自己也反应过来话说多了,马屁拍错了地方,忙打量锦心的面色,见锦心满脸笑眯眯的,听她夸大姑娘跟夸自己似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说了一会话,锦心面上流露出两分倦色,她这会倒是有眼色了,忙站起来道:“我还有事没安排呢,就先去了。”
锦心点点头,偏头温声对小玉:“你去包两件衣裳吧,我准你归家去小住两宿,正好明儿个与你姐姐亲香亲香。左右这几日事也不多,等后儿个你再回来就是。”
小玉连忙谢恩,秦大娘听着也欢喜,一时退下的动作又停住了,小玉忙拉住她的手软声道:“妈既然还有差事做,那就去吧。我自己包了衣裳回家就是,总共没两步路,出来后门就是,我是熟悉的。”
“你就在这等着,等我安排好事情过来接你。”秦大娘嘱咐道:“万万不要自己走,这两日后巷里小商贩多,人来人往的人口也杂,别有个拐子混在里头就不好了……”
“姑娘跟前,说这些话。”骆嬷嬷为锦心添了热茶,不咸不淡地开口,语气不重,秦大娘反应过来,连忙住口,堆笑道:“我一时欢喜,失了分寸,姑娘莫怪。”
“大娘是一片慈母之心,有什么可怪罪的。”锦心摇摇头,笑道:“你也不必操心,只管安心办差去,我屋里还有两个丫头要回家去,一个是家生子儿也是到后街去,另一个是外头的,却也要从后门走。叫她们三个一起走,也能做个伴。我再让董婆子送她们一送,必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秦大娘听了这才点点头,外头有人来催她,她方不舍地松开女儿的手,向锦心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亏得咱们姑娘与大姑娘好,姑娘性子也好。不然就她方才那话,真真儿是不配得人半分好脸色的。”等人走了,小玉下去收拾衣裳,卢妈妈将百宝阁上一碟果子端下来,轻哼一声。
“她说完自己也知道不对了,抬起头来看,见咱们姑娘还笑着,一来当咱们姑娘好性,二来当咱们姑娘还小想不到那里,才松了口气。”婄云温声道:“妈妈何必生气呢,秦大娘嘴跟不上脑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骆嬷嬷摇摇头,“若只是捧着大姑娘倒也没什么,偏她话里不单夸大姑娘,主子面前,哪有自吹自擂自己女儿的道理。幸而是在咱们家,还有秦老嬷嬷的面子在,不然她可坐不稳如今这个位子。”
“其实怪没意思的,我大姐姐那样好,旁人怎么夸都不为过,偏生她夸大姐姐是拐着弯夸自己女儿呢,这就怪没意思的。还左膀右臂离不开,难道离了她家姑娘我姐就不会管事了吗?”锦心轻哼了一声,旋即却又道:“不过她嘴上虽有些不好,为女儿的心却是真的,我听说云巧已经议婚了?”
这些小道消息她是很灵通的,婄云平日行事稳重,却深知锦心爱听闲话,故而着意培养小丫头小安,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锦心都能知道一些。
卢妈妈点点头:“可不是么,还是秦老嬷嬷亲自出山定下的,就太太身边秦嬷嬷的外甥,如今在大哥儿身边当差,叫捧砚的那个。”
“秦老嬷嬷亲自出山定下的”,这句话就很值得深究了。
蕙心定到了王府,这消息虽未曾传出去,但文家人都知道是八九不离十的了,云巧就在蕙心身边服侍,那日跟着去的秦王府,这消息秦家自然不会不知道。
云巧今年十八了,秦大娘打前两年便一心为她相看人家,但打去年端阳之后,不知怎得就沉寂了好一段时间,如今隔了半年多,秦老嬷嬷忽然出山一锤子敲定了云巧与文从翰身边小幺儿的婚事,这里头又怎会半点事都没有?
骆嬷嬷道:“照这么看来,品画的婚事怕是也不远了。”
——品画是蕙心身边另一个贴身的大丫头。
绣巧不知其中缘由,茫然地看向骆嬷嬷,却见她面色平静,再看卢妈妈,见她满面明悟了然,最终看向婄云,她面色不改色平静自然,而锦心更是半分面色未变。
她一时感觉自己好像被屋子里这几个人隔绝在世界之外了,好像说起一件事,旁人都懂了,只有她自己不懂。
“你还小呢。”卢妈妈看她这样子,摇了摇头,略带无奈地道:“这些事情啊,我盼着你一辈子不懂才好。不过好在你跟着咱们姐儿,怕是也不会碰上那等事。”
婄云偏头看了绣巧一眼,见她天真茫然,半分不见前生稳重沧桑都模样,中露出两分柔和笑意。
文老爷果然是很有面子的,锦心要的五凤钿廿七日就被送到了她手上,随着送来的还有个嵌了一圈小米珠的金戒指。
文老爷道:“老方说了,凤口衔珠不过七颗,九颗有些过了,便将多的金子拿出一钱,造了个金戒子,把剩下的十颗米珠嵌在上头。”
锦心捧在手上瞧着,便觉款式虽然寻常,但手工精细,也是十分好看,忙欢喜地点头,又细细看那凤钿,只觉华丽精美,宝珠生辉金光璀璨。
匠人手艺上佳,材料搭配巧妙,金丝底托衬得几样宝石成色更上一层楼,拿在手上轻轻一晃,流苏轻摇,嵌在金底上的翡翠蛋面水头清透,绿幽幽的颜色十分喜人,更添沉静端庄,珍珠内敛雍容,二者相得益彰,又联手压下了红艳艳的宝石珊瑚的浮华,只留明艳高贵。
锦心心中凭空生出一句:此物比之宫中工艺,也不差什么了,只在镶嵌之物的成色上短了两分,到底是件憾事。
但她也没说出来,只是拿在手上欢喜地又晃了晃,看着流苏轻曳翡翠流光,文老爷见她喜欢的样子,便道:“沁娘如此喜欢,阿爹请他再为你打造一只便是。”
“罢了,我瞧打造得精细才喜欢的,我素日又不戴这些,打了也用不上。”锦心美滋滋地把凤钿放回锦盒中,手按着锦盒昂头宣布道:“今年大姐姐定然最喜欢我送的礼物!”
文老爷失笑,揉了揉锦心的头,“是,你大姐姐一定最喜欢咱们阿沁送的礼物。”
一转眼来到二月里,蕙心的及笄之礼是文夫人亲自操办的,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体力也不及从前,但对此却十分上心,微小处也要亲自过问安排,足可见对蕙心的及笄礼的重视。
断没有叫过生辰的人自己操办的道理,文夫人自己精力不足,便拉出澜心这个壮丁,原本对家事避之不及的澜心这回倒是心甘情愿的帮忙,每日被文夫人支使着跑前跑后的,没有意思不情愿。
初一这日,府里前厅已经装灯结彩地预备上了,及笄礼是大日子,文夫人光是请帖便确定了三遍,广邀宾客,一个定颐堂恐怕是不够用的,还是开了前头的正厅大院。
文夫人一早起来,先来到前头巡查妆点,因彩缎短了三尺,她眉心一拧刚升起些怒意,忽然见外头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来禀:“太太,咱们家二姑太太带着表少爷、表小姐和一位公子哥儿回来了,如今正在大门外下轿呢!”
另一人忙道:“来了好些人马,少说四五车行李,还有许多护卫随从,太太您快出去看看吧。”
第四十五回姑嫂会面,赵斐赵公子,斯……
文夫人听了回禀一惊,忙道:“快快,咱们出去迎一迎。不是说上月廿八前后便能到吗,怎么拖到今日。前次二妹信中是怎样说的?怎么除了斌哥儿和婉姐儿还有旁人呢?”
澜心眼疾手快,忙扶住文夫人,道:“母亲不要急,咱们慢慢出去,等见了姑妈便什么都知道了。”
过年时随着年礼来的有一封信,是二姑母文姝晴的手书,信中言道将携一双儿女回金陵省亲,一为探望兄嫂、二为观侄女及笄之礼、三为参加文从翰的婚礼,约莫会在这边住上两个月左右,也为叫斌哥儿到青山书院习学习学。
文夫人早早打发人收拾出有开有角门的客院来,不想信中的日子到了,人却久久未到,今日可算人来,却添了一位信中未曾言明过的宾客。
文夫人带着澜心并一众婢仆迎了出去,府上中门大开,众人只见一中年美妇在一双儿女的搀扶下缓缓入内,她衣饰并不奢华,气度却很有几分雍容不凡,因连日来赶路奔波,她亦是一身风尘仆仆,一双眸子却亮得很,精神奕奕。
——正是本府二姑太太,文老爷胞妹,文姝晴。
一见文夫人如此身量,文姝晴忙道:“嫂嫂怎不在里头歇着,如今也有五个多月了吧?很应当小心着。”
文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本在前厅忙活,听到回禀才迎到前头来。”上回相见已是前年了,姑嫂二人紧紧拉着手不舍松开,文老爷与文夫人成婚很早,算来文姝晴在闺中的最后两年,还是由文夫人亲自教养的,关系自然亲近。
文夫人又看了看赵婉与赵斌,笑道:“斌哥儿也有几分儒雅气在身了,婉姐儿出落得愈发雅致俏丽,妹妹你养得两个好孩子啊。……这是——”
她将目光放在站在赵斌身侧的锦衣少年身上,文姝晴忙道:“这是他们大伯家的老二,与斌儿同岁。斐儿,这是我的嫂嫂,你唤……叔母也是。”
赵斐便向文夫人施礼,文夫人忙叫起身,心知是户部尚书赵大人第二任继妻留下的二公子,客客气气地言语两句,又嗔文姝晴道:“你也不早与我说一声,我连表礼都未曾备上一份。”
文姝晴笑道:“他自幼在外身边养得多,嫂嫂不必如此客套。”
赵斐连道:“婶婶说得是,文叔母不必待我客套。”
文夫人抿唇轻笑,澜心已向后避了两步,文姝晴笑看向她:“澜娘不认得姑母了不成?”
“二姑母安。”澜心忙向她道了万福,笑着道:“哪里不认得姑母呢,只是姑母与母亲许久不见,澜娘不敢打扰姑母与母亲叙旧。”
赵婉这会才笑眯眯站出来与澜心拉住了手,方才澜心在文夫人身后与她挤眉弄眼的,旁人不说,赵斌都看在眼里,此时无奈失笑,却也没说什么。
“瞧我,嫂嫂你有孕在身,这里正是风口,咱们怎么在这叙上旧了呢?还是快进府去吧。”文姝晴懊恼地道,文夫人笑道:“转眼近两年不见,我心里有许多话想与你说,也顾不上是在什么地方了。快,我已叫人收拾出望春馆预备给你们住,快去好生洗漱休整一番,咱们再定颐堂里用午饭。”
文姝晴笑着点点头,众人相携入了府中。
望春馆在外院,与文夫人别前文姝晴眼角余光向后轻轻一扫,一个灰衣嬷嬷便悄声走到文夫人身边,随着她入了内院。
定颐堂中,文夫人在上首落了座,吩咐道:“快遣人去园子里叫几位姑娘来,再命人到外头去,找哥儿,叫哥儿快些回来,再去把林哥儿与五姐儿抱来。”
碧荷利落地答应着,文夫人叫那灰衣嬷嬷凳子上坐了,又命人奉茶来,与她道:“雪娘,姑太太这一年来可都好吗?姑老爷、哥儿姐儿都好吗?年前信上说最晚不过一月廿八,怎么生生拖到二月里来了?随行之人怎么却多了一位二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