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锦心问道。
萧嘉煦抬眸看她,二人目光相触,均是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良久,萧嘉煦忽然笑了,是那种毫无掩饰,干净爽朗似乎发自内心的笑。
他笑眼看着锦心,道:“我就不能什么都不要?”
“或许你要了,我才能安心些许。”锦心低声道,“不然我总是要怀疑你是否另有打算的。”
“好!”萧嘉煦干脆道:“我要你三个承诺,十年之内,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要兑现。”
锦心道:“无伤大义者,可以。三个太多,折个中?”
萧嘉煦皱眉,“三个怎么折中?”
“简单,三个化一个。”锦心说是讲价,其实也清楚三个就是双方的底线了,萧嘉煦是从一开始就奔着简单了事来的,不然大可漫天要价,双方慢慢砍,最终总能比三个承诺多得些好处。
她不过是被萧嘉煦方才那个笑晃了一眼,想起许多陈年往事来,随口与他胡诌了两句。
果然,萧嘉煦摇摇头,也没顺着她的话聊,只干脆地道:“那现在,我可以要求兑现我的第一个承诺吗?”
锦心微微抬手:“请。”
萧嘉煦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神情,又笑了,微微倾身,双目直直看着锦心,笑道:“做我的妻子,如何?尔为吾妻,这中原江山我就敢拼一拼,等打下来了,你我并称为帝,或者……你为帝,我可以退居后宫,如何,可比贺时年待你大方吧?”
“我怕你一剂砒霜再给我弄死。”锦心面无表情,“要谈条件快谈,再这样胡侃下去,天都快亮了。”
萧嘉煦耸耸肩,道:“黄金、粮草、兵刃,这些只能算是一个条件,但我要分三次兑现。先给钱和兵刃,我有一个地方,你们给我送过去,粮草日后再送,我需要的时候传信过来。”
锦心凝视着他,半晌,把他看得后背发毛,皱眉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我不打中原,你的一条命、这中原江山的安稳,也值得这些的东西吧。我若要打中原,夏狄铁骑虽然荒废数年,但再清洗训练一番,也不是不能用。”
“给你,我还有一份礼,你要不要?”锦心望着他,萧嘉煦坐直了身子,“自然是要的。”
锦心抬手向后,荀平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与锦心,锦心随手接过摆到桌上推向萧嘉煦,“看看。”
萧嘉煦目光微变,锦心就知道他多半是猜出什么那信封里是什么的东西了。
萧嘉煦是个有野心的人,这点锦心清楚,他自己更清楚。
要那些东西,证明萧嘉煦不打算在那锅掺了老鼠屎的旧汤里再加料,但也并不甘于平凡。
他要另起炉灶,这点锦心与贺时年都早就猜到,而萧嘉煦也能料到他们两个早猜到了。
说起来有些拗口,但事实上,这世上锦心与贺时年在某些方面或许是最了解萧嘉煦的人了,而萧嘉煦对他们亦是同理。
那锦心此时拿出来的、本来打算与他谈条件用的是什么东西,可想而知。
“这是一份海图,”锦心缓缓开口,“放眼向外,有大片无主的土地。夏狄偏居一隅领土狭窄,才觊觎瑨的地大物博,向外去,你能打下一片远比夏狄辽阔的江山。后世人如何我们都管不到,只要你在世期间不与瑨为敌,我保证,你立国也会立得顺畅,瑨绝不会阻拦。”
萧嘉煦听了却笑了,“你们夫妻两个,是拿这一份海图,要我卖了夏狄?”
“夏狄不用你卖,只是借你的名义一用。”锦心镇定道:“左右你要另立门户,在夏狄的名声如何,与你还有何干呢?”
“夏狄我还有人可用。”萧嘉煦道。
锦心道:“你尽可以把人都带走,我们在夏狄的人会为你提供便利。”
“那个叫刘映的?撤得倒是很快。”萧嘉煦轻嗤一声,锦心心知他说的就是画眉了。
“撤得快,是因为我珍惜他们的命,我珍惜我的没一个下属。”所以提出在夏狄帮助他,便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
萧嘉煦坐定开始细看那份海图,锦心也不着急,抬手按了按眉心,门外有人轻轻叩门,荀平向锦心行了一礼,抬步出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锦心转头看他,他道:“不是什么要紧事。”
锦心收回自己的目光,捧着汤婆子问道:“怎么样,干不干?”
“不愧是累世皇商家的女儿。”萧嘉煦长舒了口气,又提条件道:“第二个承诺,我要一艘海船。夏狄那边我也有两个人手,可以给你们提供一切便利。只是我的人,我将要收服的人,我要全数带走,你们不能阻拦,且要按照约定给我提供帮助。”
“只要你能做到,我没有意见。打草惊了蛇,又不是我的。”锦心垂眸盯着茶碗看,神色淡然。
萧嘉煦将海图拍在桌子上,直直看向锦心,“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锦心微微一顿,又道:“你尽快离去,声势大些,在我爹那给我惹的烂摊子,你要收拾干净再走。”
萧嘉煦一派正经的神情一收,苦着张脸道:“你就那么狠心吗?”
锦心笑着回望过去,只是这笑得皮笑肉不笑,怎么看怎么叫人后脊骨发凉,萧嘉煦身后的两位勇士默默屏息垂首。
萧嘉煦叹了口气,“好吧,看在这张海图的份上。”
“不是化名吗?名声这玩意,总是要丢的,先丢一会,让你习惯习惯。何况丢人的是姓宋的又不是姓萧的。”锦心的意思很简单,要让文老爷他们放心,萧嘉煦自然是合了他们的猜测为好。
萧嘉煦精神一振,“看不出你这么关注我啊,还知道我化名宋姓。事我干了,看在我扫尾的份上……这茶能不喝不?”
锦心重拾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好吧好吧,我喝。”萧嘉煦叹了口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或许是担待他喝茶时的心情胃口,茶水只斟了三分满,他都不知是不是还要谢谢荀平的贴心。
见他饮了茶,锦心收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二人随意交谈几句,氛围倒是许多年未曾有过的,真像是如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
但无论是萧嘉煦身后护卫靴子里的断刃,还是婄云袖口里的银针,都说明这场面融洽下隐着寒光。
条件谈妥了,才是闲谈叙话的前提。
萧嘉煦关心着锦心的身体,锦心摆摆手,“重活一世,都是捡来的,有甚可挑的。”她不愿在此上多谈,萧嘉煦既然是带着巫医的药蛊来的,就应是猜到了她到底身体不好。
她随口将这话题带过,道:“你怎得穿了这一身衣袍,打眼一瞧我还不大习惯,瞧着……怪别扭的。”
萧嘉煦很无辜,“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他甩甩袖,道:“罢了,时候不早了,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