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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到底是拦下了欲冲入产室的齐修,刚要劝他更衣上朝之际,便听到了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声。
殿外跪了一地:“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娘娘诞下皇子与公主。”
石太后各拨了下,伸手接过其中一个襁褓,抱在怀里凝了两眼,便笑开了:“与陛下出生时很是相似。”
齐修的心砰砰急跳,目光只蜻蜓点水般地掠了下两张一模一样,皆是红皱的小脸,便焦急地盯着产室门口。
片刻后,几名宫人抬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秦婉姜出来,齐修连忙上前,见秦婉姜鬓发俱湿,面色苍白,双眼亦是半阖,显见是疲至极点。
齐修满目疼惜,当即放软了声音,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受苦了。”
秦婉姜也提了提嘴角,语气虚弱:“让陛下担心了。”
齐修对她展眉一笑:“快些好起来,我们的孩儿还着你去抱。”
秦婉姜闭着眼点点头,一胎双生,她元气大伤,实在需要休息。
与医官确认过她身体无大碍后,齐修才回寝殿换了朝服,上朝前拟了诏书,册封秦婉姜为贵妃。
晨霞贴壁,琉璃檐上的辟邪神兽挂霄曳云,宛如跃然九天。
且再等等,他真正想让她去坐的位置,已经在铺道,要不了多久便能遂愿了。
第56章
皇都宏丽,云霞浮动。
沈双捧着一只木盒走在出宫的路上。
喜蛛乞巧,本是闺中女儿在乞巧节用来向七姐儿求姻缘的习俗。而在这大齐后宫中,因为圣上独宠皇后,致使其它妃嫔常年难近圣驾。因此近年来每到七姐诞,不少的宫中妃嫔都会派近侍捉了这蛛儿于盒内,若次日能结出圆正的网,便是应了巧,有望能得到圣上宠幸。
有那实在不甘心的,命人一气儿捉了好些,想着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一只能结出令人满意的网来。
小公主齐锦瑟向来是宫里的小霸王。听嬷嬷说,这是因为出生当日没有被长辈亲手抱过,心里分外委屈,便自成了个骄纵的性子,平日里最会向圣上撒娇博怜,圣上也心有愧疚,因而愈加疼宠她。
而只小她一岁的忠武侯府嫡长女沈双,也是个混不吝的,平日在府里只知招猫逗狗,让侯夫人头疼得紧。
等到齐锦瑟七岁、沈双六岁之际,皇后娘娘与忠武侯夫人打过合计,请了有学识的女嬷嬷在宫中设了学堂,让沈双作为齐锦瑟的伴读。
好歹是拘住了这对儿让人劳心伤神的皮猴,两位母亲双双松了一口气。
没料到的是,素来关系就好的俩小姑娘很快就疯一块儿去了。下课后总有法子避开宫人,在殿宇间偷偷溜窜作怪。
禁中的内诸司,什么学士院、通进司、天章阁等地几乎给她们跑了个遍。
尤其是六尚局的宫人,每天掐着她们下课的点,恨不得在每个院殿的前后门都派人把守,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让这两位小祖宗溜进去胡天胡地。
听说宫里悄悄兴起了这样的风俗,齐锦瑟怎能忍受有人妄图从阿娘那分去爹爹的宠,便和沈双偷偷去一个贪心的嫔那儿顺了几盒来,本来想悉数毁掉的,结果还未等她们动手,那些可怜的蛛儿已经大半都被闷死在了盒子内。
沈双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小小的花脚喜子吐丝织的网,怎么就能带来姻缘呢?
唔…想来还是人为了自己的欲望捏造出来的,却生生让蛛儿遭了这无妄之灾。
向来大咧咧的沈双忽然生出了怜惜之情,她留下了体型最大的一只,打算要带回府里好好养起来。
转了长廊,一行人迎面走来,为首的小郎君穿着大红的纻丝衮龙袍,腰系玉带,脚踩皁靴,眉眼淡漠,白净美俊。
沈双眼睛一亮,是齐锦归!
不顾嬷嬷与婢女,沈双哒哒哒跑上前,向齐锦归行过礼后,便献宝般地打开了手里捧着的盒子。
虽然虽在她陡然靠近之时便有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小太子还是被那只八脚蜘蛛给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晕在内宦怀里,他脑羞成怒,当场便甩袖疾步回了东宫。
剩沈双一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她只是觉得公主这位兄长整日里都板着张脸,想来是资善堂的课业太繁重,让他笑不出来,这才想与他分享下自己的宝贝罢了。
片刻后,沈双耸耸肩,继而又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未来要君临天下的太子居然会害怕一只小小的蜘蛛,六岁的沈双为大齐感到担忧。
在宫中呆了一年,沈双与齐锦瑟的感情越发好,两人黏黏糊糊的,恨不得住到一块儿去。
而除了好友外,沈双对这偌大又奢丽的皇宫十分感兴趣,可她听教习嬷嬷说这皇宫内总计有八千多间房屋,而她们每天只有下课后才有时间去探玩,两个小姑娘脚程又短,还得防着侍从的搜寻。
为了能和小友伴把这八千多间房屋都逛个遍,沈双萌生了要长住在宫里的想法。如此既能遂了游览的愿,又能和齐锦瑟
', ' ')('长相伴。
小公主对她的这个想法自然拍手叫好。两人嘀嘀咕咕好几日,终于想出了最靠谱的法子——让沈双嫁给齐锦归做太子妃。
两个小姑娘自以为想出了一举两得的诸葛之计,当即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当日下课后,便光顾了尚衣局,祸祸了一位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意图勾引宣成帝的昭仪重金贿赂尚衣掌事缝制的双丝绫鸾衣。
自那日后,沈双便缠上了齐锦归。
这个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在她眼里就是只纸老虎,她可是亲眼见过他被一只蜘蛛吓得毛骨悚然的样子,这样色厉内荏的胆小太子,有甚可怕的?
沈双并不嫌弃齐锦归话少性子闷,且以把欢快带给齐修为己任,小太子每日一从资善堂出来,就能得到在殿门口侯着的沈双一枚大大的,明艳如金乌红日般的灿烂笑容。
尽管齐锦归总是面无表情地从她跟前掠过,但脸厚如沈双,并不介意小太子的冷若冰霜,反而一路跟他到东宫,伶俐的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直到齐锦归冬雪一般的脸上出现忍无可忍的裂痕时,她才会装模作样地伸个懒腰,示意自己正好累了,再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走出东宫。
沈双七岁时,有了一个弟弟。
沈同晏为了这个意外瞪了陶知影的肚子整整十一个月,多次扬言等生出来后就要丢给奶嬷带,结果小世子越长越像陶知影,是个唇红齿白的男娃娃。
沈侯爷再次重操旧业,亲自给儿子换尿布、拍奶嗝,每日散了值便去抱小沈昱。弄得沈双分外忧伤,顾影自怜地感叹自己在爹爹那里失了宠,连带着在齐锦归面前也是垂头丧气的,反倒让齐锦归不自在了一整日。
到了第二日,齐锦归正襟危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心想自己力所能及地给解决一下。他昨夜梦见她哭得稀里哗啦,哽咽不能言,倒是让他的心也莫名跟着抽疼。
结果沈双想了半晌,一本正经地问他:“今后咱们俩能不能只生一个孩子?”
齐锦归瞬间被她闹了个遮都遮不住的大红脸。
不过,沈双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沈同晏发现自己如珠似宝的儿子越来越喜欢缠着陶知影,大有独霸他妻子的意思。
不管是日间还是夜里,只要他睁着眼,夫妻二人就别想有亲密的举动,哪怕是一个换尿布一个递巾子都不行。
沈同晏头疼得紧,麻溜的就又让人多找了两个奶母,不顾儿子撕心裂肺般的痛哭,硬是把这个黏娘狂魔扔给了一屋子的奶嬷和丫鬟。
倒是沈双开始心疼起了阿弟,每天都要去阿弟的院子里陪他玩一会儿。等沈昱慢慢长大,不再是个看不懂眼色的奶娃娃时,父子关系又自然得到了修复。
而沈双成了一个十足的宠弟狂魔,去哪儿都要带着自家弟弟,某日,齐锦归暗示沈昱太吵,打扰他温书,沈双便发了脾气,当即带着弟弟出了宫,而后又向宫里的教习嬷嬷告了假,接连一个月都没再进宫。
齐锦归一开始且能假装淡定自若,但约莫到了一旬左右,便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甚至私下跑到齐锦瑟的宫殿里,别别扭扭地向她打听沈双的动向。
听闻这二人闹了别扭,石太后冷哼一声后,嘴角浮笑。
她对先帝心中有怨,这怨自然是自爱而生,而秦婉姜被她认为是间接害死嘉宪帝的凶手之一。
她固然知道那当中少不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筹划,但人性向来欺软怕硬,因此总是对弱者的怒气更高,更别提这个弱者还有一张与自己情敌极其相似的脸。
为此,她没少指谪过秦婉姜独霸帝王恩宠,甚至当初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想阻止齐修将她立为皇后,奈何齐修找到了前皇后谋害皇嗣、其家人以权谋私,暗中卖官鬻爵的铁证。
在后宫生活多年的女人,弄权已经成了她无法割舍的习性,尤其随着齐修的继位,她成了后宫中当之无愧的胜者。可紧接着却在齐婉姜的事上被齐修接连掣制,就连采选妃嫔这种事上她都无法作主,在这方面,她作为上位者的威仪被自己的儿子紧紧压制。
幸而她还可以在小太子身上下功夫,因为秦婉姜与陶知影关系亲密,她素来并不待见忠武侯府,自然也就不喜沈双。
之前听说沈双日日去缠着齐锦归,她对这个聒噪又不知羞识廉的侯府嫡女愈发看不惯,这下听说二人生了嫌隙,她便趁机挑选了几名大臣府里与齐锦归年岁相当的姐儿,强行一并接入了宫中与齐锦瑟伴读。其中自然有她石家的姑娘。
石夏蓉是石太后的侄孙女,她父亲由门荫得了个中奉大夫的职,石太后喜爱她温婉柔顺,与废后的姿仪颇有几分相似,是石太后看中的未来太子妃人选。
素来性子清冷的玉面郎君便格外引人注目,更何况这位小郎君还是未来的一国之主。
石夏蓉对齐锦归一见倾心,在石太后的支持与鼓励下,石夏蓉很快便仿了沈双的作法,日日在资善堂外等侯齐锦归,时而还有她亲手制的果食汤羹。
可她却不像沈双,总能跟着齐锦归一路走回东宫。
', ' ')('没几日,她便在齐锦归的身后被宫人挡在了东宫门外,小姑娘脸皮薄,被挡了两次后便臊红了脸,再不敢去。
见石夏蓉如此胆怯,石太后自是恨铁不成钢。
恰巧沈双回了宫中上课,她对宫学里一下子多了几个学伴并不排斥,反而因为性子开朗而很快与小姑娘们玩到了一起。
石太后转了念,暗示石夏蓉与沈双交好,如此一来,但凡她去找齐锦归,石夏蓉便能跟在身侧。
她对自己这位侄孙女很有信心,认为在聒噪无状的沈双衬托下,齐锦归定能慢慢被石夏蓉所吸引。
沈双告假也并非因为齐锦归,而是她在边关多年的舅舅在与契丹的对战中立了头等战功,被封了明威将军,举家回了盛京谢恩,顺道省亲。
这还是两对表兄弟姐妹初次相见,为了让表兄与表妹尽快熟悉盛京,沈双专门腾出了一个月的时间带他们四处游览、交友。
小姑娘一向心粗,早就将与齐锦归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回宫第一日起便照常去资善堂等齐修,仿佛这已经成了她每日的功课。
对于沈双的健忘,齐锦归自然是疏了一大口气,自此再也不敢对沈昱有半分不满,小娃娃再闹腾,他也只能视若未闻,一边默念道家的清心诀。
因为石夏蓉的加入,每日至少会有两人在东宫陪着齐锦归,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沈双在说话,而齐锦归与石夏蓉,一个专心学业,一个含羞在旁安静陪伴。
定观十六年,宣成帝在宫中为自己的长公主举办了盛大的及笄礼,而东宫也到了选女主人的时候。
按祖宗规制,太子若有属意的女子,且对方家世样貌堪为太子妃的话,可由皇室直接礼聘。秦婉姜固然想直接为儿子定下沈双,奈何石太后多番阻拦,再加上齐锦归亦未曾主动开口,无奈之下,只得按礼甄选。
沈双没想到要嫁给齐锦归居然如此复杂,她家世样貌虽然足以傲视其它候选女眷,但最终却还是要和石太后极力举荐的,德言容功样样出挑的石夏蓉共作最终的采选。
适逢那日沈双来了葵水,而考察宫仪的时间又分外的久,沈双虽向来皮实,可这腰腹酸痛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坚持,再加上清楚这是石太后故意作怪,心里也浮上了气性。
趁考功的嬷嬷不注意,她附到石夏蓉耳边说了一句:“我不与你争了。”
在石夏蓉与宫人愕然的眼神中,沈双飞快走到殿外,准备去皇后娘娘宫中找自己母亲。
陶知影正与秦婉姜逗弄着刚出生的小皇子,见母亲与皇后娘娘热聊,沈双便找宫人要了手炉,自己百无聊赖地去太液池边撒鱼食。
急促的脚步合着衣料摩擦的声音到了身后,沈双懒懒地回头,见是齐锦归。
太子殿下已是位身形挺拔、喉结分明的华贵少年郞。
“你要放弃孤?”
“你要把孤让给其它女子?”
不理会沈双规矩的行礼,齐锦归兀自发问完便抿起嘴,他下颚紧绷,明显是极其不悦。
沈双慢悠悠地起身,后肘靠在扶拦上。
“太子殿下显然不是非我不可。况且我已尽力应选,实在是力有不逮,达不到太子妃的要求,再争也无谓了。”
齐锦归的脸挂得愈发低,他沉声道:“那你呢?你与陶将军之子,还有那个姓谢的郎君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们要一同往返江陵?”
“一位是我表兄,一位是比昱哥儿大不了几岁的世弟。江陵是他们祖地,我也只是陪母亲回江陵看看她那间‘予安院’罢了,大家往返的时日相近,便干脆同船了,况且人多有照应,我不懂这当中有何问题?”沈双一脸无辜。
齐锦归气得牙痒,他挥手摒退宫人,一把将人扯到怀中,声音压得很低:“我明日便让母后向忠武侯府下聘,只是你得答应我,大婚之前,不得再见他二人的面。”
沈双笑得跟抹了蜜似的:“自然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齐锦归皱眉:“有何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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