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师父过去的事,他知道得不多,即使有心去问,师父也不多谈。
每次问后,师父总会坐在竹舍林下,一坐便到傍晚,手中书卷久久不翻动一页,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淡得随时会远去。
他怕师父露出那样的神色,也怕师父真的离他而去,于是渐渐不再问了。
思绪转回现在,林容澄看见窗外紫花如瀑,庭中立着那株活了三百年的梨树,认出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扫花庭。
既然是师父在卧云山的居所,那他此刻便是在书房?
林容澄看向纸上的字,“融银草三钱、奇南香一味、甘木半两、朱砂一钱……”,不是常见的药方,像是师父补魂时会用到的几味药材。
林长辞写完一整张纸,招来随侍弟子送出去,紧接着看向“温淮”:“如此可安心了?”
“温淮”不吭声。
林长辞摇头,淡声道:“定要亲眼见到为师歇下才作数?真倔。”
他拉起“温淮”的手臂,转身往屋内走去:“那便与为师一同歇息,十四个时辰不眠不休,你也累了。”
少年连忙把手中的剑换到另一只手,虽仍未开口,林容澄却感觉到一阵喜悦漫上来,冲淡了疲倦。
毫无疑问,便宜师兄此刻十分开心。
林长辞把他牵到内室,布局与如今有些不同,像是专门开辟的一方小室。窄边书几上放了几本古籍,有经常翻看的痕迹,边上置了方小巧薰炉,一旁还有琴台。
林容澄从不晓得师父还通乐理,更没听过他抚琴,不免有些好奇。
他见师父打开薰炉雕着梅花纹样的盖子,往里添了点香料,闻着味道十分清淡,料想是安魂香之类的东西。
林长辞盖上小炉盖,将珠帘放下,随后和衣躺在了小室里唯一一张矮榻上。
小室只有一张榻,便宜师兄睡哪?
林容澄脑子懵了一下,师父却阖眸不语。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身体突然动了——“温淮”走过去,也往矮榻上躺了下来。
怎么回事?温淮怎敢如此僭越?
林容澄若能操纵身体,此刻必定是瞪大了眼。
他与师父隐居时,就算极为受宠,也断断不敢和师父躺在同一张榻上闹他休息。师父身虚体弱,喜静,林容澄与鹤连路过竹楼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
但师父这会儿躺在里侧,外边还留了一人身位,不嫌拥挤。那个位置是给谁留的,不言而喻。
即便只是回忆,林容澄也忍不住心头冒酸,当年师父对便宜师兄可真好。
少年并排躺在林长辞旁边,明明已经很困了,却强撑着说话:“师尊,二师姐昨夜传信回来,说三师姐受了伤,幸而伤势不重,我自作主张去丹阁开了方子……师姐还说,隗州城破了数日,魔修虽被尽数斩杀,仍有些浑水摸鱼的冒头,城中人手不够,恳请师尊向主峰借些人手,对了……”
他实在太疲倦,挑拣着脑海里有用的消息,断断续续地跟林长辞说,说着说着,忍不住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