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桢这次也留在了这里,看着那么多的血,只觉得心一揪,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约莫是因为这小姑娘跟她那时长得有些像?
屋内的几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竟有些沉寂。
医女缓缓地解开了苏迎雪的衣带,帮她脱去了翠绿色的外衫,露出白色的里衣,接着又解开了扣子,一块墨绿色的吊坠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白桢觉得那坠子有些眼熟,连忙上前一把扯下,仔细端详了起来。
第39章
吊坠哪儿来的
是锦鲤,这坠子上刻的是条墨绿色锦鲤,没错的,还有背面,白桢立刻冷静下来,细细地摸索着,果真摸到了一处裂痕。
墨绿色锦鲤、裂痕,这是嫣儿的东西!
由于白家与林家是世交,而当时的白夫人与林夫人在未成亲前也是关系极好的闺中密友。
所以白桢自一生下来便与林家的两兄妹走得很近,林崇文长她五岁,好巧不巧的是,她又长了林嫣然五岁。
就在林嫣然三岁那年,林父特地选了块好玉做成了吊坠来送给嫣然当生辰礼物,之后又在上面亲自刻了条她最喜欢的锦鲤。
林嫣然这丫头小时候可喜欢去喂鱼,白府满池的锦鲤差点被她全给喂死。
可由于是第一次做,林父最终还是不小心在玉坠的背后划了道裂痕,还由此招了林母不少的埋怨,说他这是白瞎东西、还说自己从未见过绿色的锦鲤、质问林父为什么不找块红玉来……
她一边嘟囔,一边给林父上药,虽说态度不好,但嘴角仍旧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白桢知道,那时候的婆婆心里是很高兴的。
那日的生辰宴也办得极好,才三岁的小娃娃会窝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姐姐」。
白桢是家中独女,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便把林嫣然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她会给林嫣然扎小辫儿、穿漂亮裙子,还说等以后学会了女红,就给她绣一个布老虎玩玩……
而林嫣然也极其乖巧,最喜黏着她玩。
那年,八岁的她才送完嫣然三岁的生辰礼物,甚至都把明年的、后年的都想好了。
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帮林嫣然过完四岁生辰,因为就在春节当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林嫣然被林崇文弄丢了……
想起往事,白桢握着坠子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着,眼眶也瞬间微红,她不停地问道:“这坠子,坠子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到苏迎雪的手上?你们快说。”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直接挡在了苏迎雪床前,让医女一时间也无法继续医治了。
赵玲见状,立刻开口恳求道:“林夫人,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你先让医女给雪儿疗伤,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
白桢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并未再多说话,只乖乖地往后退了些,给医女腾出了位置,都怪她刚刚太激动了,竟然忘记这还有个受伤的小娃娃需要治疗。
看着床上面容惨白、毫无血色的苏迎雪,白桢心中一时间懊恼不已。
不管这小丫头跟嫣然有没有关系,她都不该去耽误人家治伤的时间才对啊!
这样想着,白桢突然捏紧了手里的吊坠,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真想立刻就找到林嫣然,可心里却也明白,现在急不得。
没了白桢的妨碍,医女很快便替苏迎雪上好了药,然后又拿着白布条仔细地裹好伤口,这才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水,转身对着皇后娘娘回答道:“娘娘,这位小姐已无碍,接下来只需静静养着便好。”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人皆松了一口气,而赵玲更是腿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只听她轻声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皇后娘娘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又问医女:“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吃食、熬药什么的,你不如都一并说了,省得她那么地担心。”
医女仔细想了想,缓缓答道:“回娘娘,吃食最好是清淡为主。另外,近几日这位小姐也不宜下床走动,以防伤口撕裂……”
赵玲边听边点头,把这一项项的全都记在了脑子里,样子看起来很是认真。
白桢站在后面,只觉得心急如焚,她想问问这坠子为什么会在这小姑娘身上,可又觉着在这种情景下出口打扰,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些,于是只得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久,医女离开了,皇后娘娘也忙着去看四皇子,白桢这才得了机会问赵玲。
赵玲让人打了盆温水,忙着给苏迎雪擦脸擦手,白桢便站在床前,开口问道:“这坠子你们是怎么来的?还请实话实说。”
赵玲答道:“这坠子是雪儿娘亲的,九千岁找到后就还给了她,说是当个念想。”
白桢一愣,她知道九千岁李素守最近收了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当养女,既是父母双亡,那嫣然呢?难道她就这般没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不,她不信!
如果嫣然没了,夫君、公公和婆婆又该怎么办?他们已经盼了这么些年……
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好情绪,白桢微微合上眼眸,再次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她晃了晃手里的吊坠,轻声问道:“赵小姐,这坠子可否借我一用?你且放心,我定不会私藏,只是有些事情要来查清而已。”
赵玲犹豫了再三,还是轻摇了摇头,答道:“林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是雪儿的东西,我无权做主。”
最终,由于苏迎雪迟迟未醒,白桢还是没能把坠子拿回家,不过就算没有坠子,她也得让夫君把这件事查清楚,之后他们一定能找到林嫣然的!
坐在马车内,白桢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使劲扯着帕子,哭得很是厉害。
当年,就在林崇文把嫣然弄丢后,从此便再没得到爹娘的一个好脸,就连他们成亲那日,公公和婆母也不愿意前来,她跪在门前求了很久也无果,以至于最后,高堂之上,她与林崇文拜得是自己的亲生爹娘。
白桢知道林崇文有罪,他弄丢了自己的嫡亲妹妹,他不是个好兄长,甚至有时候自己一想到林嫣然会在哪儿受苦,就恨不得也去扇他几巴掌……
可叫她怎么舍得啊?她是亲眼见着那般明朗风趣的少年日渐沉默与消瘦,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人都陷入了浓浓的自责当中。
林崇文这辈子最后悔做的事就是在春节那日带着林嫣然去买糖葫芦。
为此,他几乎赔进了自己的半生来赎罪,从十三岁到现如今的壮年,他再没感受到过爹娘的爱。
嫣然丢了,他也成了没爹娘疼的孩子。
林嫣然走丢这件事对林家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说林家从没放弃过找人,可找得时间越长,也就越感绝望。
但现在好了,事情有眉头了,她找着嫣然的玉坠了,然后一定会找到嫣然的。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就能真正地团圆了,夫君牵挂的心事了却,公公和婆母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冷漠地对待夫君了。
不管那时的林嫣然已经变得如何,白桢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还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因为这都是他们欠她的!
第40章
白桢告诉林崇文吊坠的事
白桢有些等不及了,她得快些回府,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夫君,然后顺藤摸瓜,相信他们一定能很快找到林嫣然的!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催促道:“快些,你再把车赶快些……”
车夫答道:“好嘞,夫人,您坐稳了。”
马车快速驶回林府,白桢一把提起自己的衣裙,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林崇文的书房。
“夫君,夫君……”
跑到书房外,白桢直接推开了门,看着里面正认真练字的男人,脸上满是笑意。
见她来了,林崇文便放下笔,耐心地问道:“怎么了?桢儿,我瞧你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今日的宴会莫非很好玩吗?”
白桢点了点头,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林崇文,又很是依赖地蹭了蹭。
看见自家爹娘这般亲近的模样,正在不远处坐着写功课的林崇文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他娘这是没看见他吗?那他还需要出声问好吗?
正在纠结的时候,只见自家老爹突然伸手指了指门,林宴温知道,自己不用跟娘问好了,也对,如何问了,那就都尴尬了。
快速地合上书册,林宴温快步离开了。
白桢还窝在林崇文的怀里,这倒让林崇文心里未免有些疑惑了,于是他不解地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了?”
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眼睛,白桢笑着说道:“夫君,我今天看到嫣儿的吊坠了。”
林崇文有些呆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桢,心中是止不住的期待,多盼望她能再多说一些林嫣然的情况啊!
白桢明白他的心思,便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今日九千岁的养女苏迎雪受了伤,医女在帮她治伤时,顺手解开了衣带,露出了里面带着的一块墨绿色吊坠,我仔细看了看,绿色锦鲤、还有背后的裂痕,绝对没错的,是爹以前亲手做的那条。”
林崇文的手轻轻搭在白桢的肩膀,再次不敢相信地问道:“桢儿,你是知道这事对我有多重要的,千万别拿来开玩笑。”
“你放心,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我本来想拿那块吊坠回来给你看看的,可谁知道苏小姐一直不醒,我便没拿来。
总之,夫君,你快去查查,查查那小姑娘的亲生母亲是谁,赵玲说这坠子是苏迎雪亲生母亲的!”
林崇文立刻点了点头,神色严重地答道:“好,我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查。”
“好……”
之后,白桢又想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道:“夫君,我听说那苏小姐是因为父母双亡才被九千岁收养的,如果她真是嫣然的女儿,那嫣然她……”
白桢并没有把话说完,可林崇文已经全懂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过了好久,才轻声答道:“不管如何,都是我欠她的。”
见状,白桢从背后抱住了他,头倚在林崇文背上,继续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崇文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了笑,并未多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想道:嫣然,我的妹妹,我盼望你能活着,盼望你还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可假如你不愿意,那便让我继续这样活在内疚里,等百年之后,我再向你赎罪……妹妹,倘若你真有子嗣留下,我自当把那孩子当做亲生的一般抚养。
第41章
真相
事关自家小妹,林崇文不敢有丝毫怠慢,翌日清晨便派了心腹前往苏家村查明情况,正当他焦急万分地等待结果时,府卫前来通报,说是九千岁李素守登门拜造访。
林崇文一向看不惯李素守,总担心阉人当道,祸害百姓,毕竟古来这种例子可是不少,虽说李素守现在还算老实,可难保以后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所以在皇上将「北谕」交给他,自己是第一个不同意。
但「来者是客」,从小的教养让他不能失了礼节,还是吩咐了下人去准备茶和点心。
不一会儿,李素守便被下人带到了林崇文的书房,看着一身常服的昔日政敌,他不由得感慨一声:这都是造化弄人啊!
他知道林崇文这人有些顽固,但除了写过几封弹劾自己的万字奏折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毛病了。
所以李素守一直都挺欣赏林崇文的,觉得他是个为民为天下的好官。
要是林崇文对他没有那么多成见,两人没准还会成为好友,李素守心想。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气氛有些严肃。终于,林崇文没耐住性子,开口问道:“九千岁,你此番来寒舍是有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林尚书,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明雪儿吊坠的事情。”
说完,李素守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心想这林府可是名门大家,总归不缺好东西,便举起了白瓷杯子,淡定地喝了一口。
嗯,上等的雪顶毛峰尖,不错,拿这个来待客,他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林崇文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此事于我家至关重要,九千岁不妨直说便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