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点了点头。
“阿恪本就不在意那些。”
“那就好。”阿絮美滋滋地说着,又对上了戚恪往这边看的目光。
他们又四目相对,彼此红着脸扭着手指衣角的各自傻笑起来。
成王安静地看着。
他看了戚恪半晌,起身往外面整理了一番衣装回来,坐下前却又看了戚颜一眼,收回目光。
戚颜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却又带着几分笑意。
“王爷,要不咱们出宫吧。”戚恪在后宫待得浑身不自在,皇帝显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就起身说道。
成王见他不喜宫中,也不在意皇帝怎么想,打发了人去跟皇帝说一声,就带着他们一同出宫。
只走在出宫的路上,看着戚颜与阿絮亲亲热热在前面行走,两个纤细单薄的美人背影赏心悦目,成王突然对身边的戚恪问道,“你是陛下表弟,又有魏王扶持,日后必然前程似锦。若你日后的妻子体弱,恐子嗣艰难,只怕你的家业无人继承,难免凄凉遗憾。”
戚恪正欢喜地看着阿絮回头对自己笑,听到这话一时没有回神,片刻之后,突然诧异地看向成王。
“子嗣艰难,那就不生。什么家业不家业的,这世上除了姐姐,再没有比什么比我喜欢的姑娘更重要。”
第96章 []
不过是什么劳什子的家业,哪里比得上他喜欢的人。
他博取前程,是为了让喜欢的人幸福,安享喜乐。
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家业前程,就牺牲自己喜欢的人。
他下意识地反驳,却见成王在审视地看着自己。
那一刻,戚恪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那双锐利的眼睛什么都看破了。
“王爷,我,我对郡主……”他终于鼓起勇气在成王的面前说了这样的话。
成王却只对他说道,“若当真你没有嫡子,本王只恐你妻子善妒,容不得姬妾庶子。”
他只含糊地说着所谓他的妻子。
可戚恪这一刻,却只觉得心里难过得厉害。
“想要与自己的丈夫一生一世,并无旁人,这算什么善妒!这算什么错!就算是王爷,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这样说我喜欢的人。”
他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成王的意思,可就算是成王,他也不能忍受所谓“善妒”二字落在阿絮的头上。
他眼眶红了,顾不得对成王的恭敬与敬畏,咬着牙说道,“不仅她容不得,我也容不得!我既然有了她,就容不得别的女子,没有子嗣又怎样?难道我的血脉高贵到一定要留下子嗣,留不下,就天怒人怨,祸及苍生么?既然我只是平平凡凡的人,那就不必那么在意子嗣。我赚了家业,使奴唤婢,无数的下人服侍,难道还缺了年老照料我们的人?王爷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虽然年轻,可也言出必行!这辈子,我只守着我喜欢的姑娘!至于能不能生养,那不是最重要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目光灼灼的英俊少年,成王的目光恍惚了一下。
那一刻,他仿佛时光流转,见到了曾经久远的十几年前,同样骄傲的年轻人,对自己心爱的妻子说道,“你有心疾,那咱们就不生!这辈子,我只守着你,只咱们两个过一辈子。若你当真要孩子,想要天伦之乐,我去跟皇兄说,求他把大皇子过继给……”
“王爷?”见成王恍惚着看着自己,眼神伤感,戚恪又觉得自己无礼冒犯了他,忙唤了一声。
成王飞快地收回思绪,看着他。
“我信你。”成王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戚恪瞪大了眼睛。
“你们虽然两情相悦,只是相识的时光短暂,还不知彼此性情。”成王难得眉目柔和下来,对戚恪用他所能最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们先好好相处,若是……若是过了冬天,你们还能如如今这般要好,你就来提亲。”
他没有别人家的为难与不快,相反,难得的善解人意。
甚至直接许下婚约,全然不拖泥带水,也不顾虑。
戚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简直就是天降馅饼,一下子砸在他的头上,幸福得要晕厥过去。
“王爷,您,您说什么?您,您答应了我么?郡主,郡主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呆头呆脑。
成王看着突然变成了个小傻子的英俊少年,心里又微妙地觉得有些后悔。
这小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可说出去的话,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决定不理睬戚恪,继续前行。
可戚恪的心里,他却与从前那么冷漠疏远的高高在上的成王不同了。
他急忙追着成王,殷切又欢喜,恨不能把世上的一切都捧到成王面前一般讨好说道,“您放心,别说过了冬天,这辈子,我也只会喜欢郡主一个人!”他剖白自己的心迹,把心挖出来给成王看一看的心都有了,唯恐成王反悔,又忙着说道,“若成亲了,我愿意和王爷一块儿住,您就是我的父亲!往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我可孝顺了,王爷,您知道的吧?”
他是大孝子!
成王脚步加快。
戚恪追得更急。
“王爷,王爷您说句话啊!”他第一次有了喜欢的姑娘,哪里顾得上矜持,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让成王反悔。
成王是真的想反悔了。
他面沉似水,大步流星,转眼,就在戚颜与阿絮惊讶的目光里大步离去。
身后,还跟着一个……待走过阿絮,戚恪就舍不得离开,只能留在阿絮的身边,遗憾地看着成王的背影越来越远。
直到成王几乎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看着成王这样匆匆地离开,仿佛背后被放了火,戚颜刚刚在前头听到一句两句的,正与红着脸偷笑的阿絮一块儿开心,此刻不免对驻足忐忑的戚恪说道,“你不要追王爷追得那么紧。”
“父亲其实可高兴了。”
阿絮顿了顿,对上了戚恪喜悦又濯濯的目光,认真地说道,“我也很高兴。”
“没有没有。能得到王爷认同,与你亲近些,我受宠若惊。”
“其实是我先喜欢了你。”
“才不是。我先喜欢了你才对。”
难道一见钟情也要分个先来后到么?
戚颜揉着眼角,无奈地跟着两个说着说着,就并肩而行,慢慢靠近了的年轻人往宫外去了。
她自然准备叫上戚茹陆安,一同好好热闹热闹,一同享受这样幸福快乐的时光。可她快乐了,宫里头,皇帝却只觉得郁闷极了。
他此刻正板着脸坐在中宫,看着戚鸾流着眼泪与承恩公说着戚妃如何如何可恶,再想想承恩公把堂堂帝王当孙子一般大声呵斥,一副权臣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的德行,皇帝心里已经怒了。
他万万想不到,戚鸾竟然把承恩公请到宫里来压制他。
因为受了委屈,所以让舅舅进宫做主。
出嫁了的姑娘,把娘家人叫来训斥女婿。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么?
皇帝本就不喜丢脸。
如今见满中宫的人都瞧见承恩公训斥自己对皇后不好,不过是看在承恩公在前朝还有几分用处忍耐着罢了。
可就这份忍耐,待听一个內侍进来说成王父女与戚颜姐弟因久等不见皇帝,已经出宫去了。
想着好不容易见了戚颜,却没有与戚颜说一两句贴心话,都没有问问戚颜如今朝中自己更该如何是好,皇帝顿时勃然大怒。
“谁让他们出宫的?!表妹要出宫,你们不会求她等等么!?废物!”
他大骂內侍,却只是指桑骂槐罢了。
承恩公冷眼旁观,见皇帝嘴上骂的是內侍,实则是在骂自己,脸色也很难看。
他阴沉着脸看着皇帝,见皇帝对戚颜张嘴表妹,闭嘴表妹,又见爱女坐在一旁流泪,到底位高权重了十几年,如今也的确不怎么把年少的,嘴上没毛的皇帝放在眼里,便沉着脸说道,“她本不是陛下什么人,要出宫,不知好歹且由着她去!陛下,今日我要与你说的是皇后的事。”
“皇后还有什么事?”
皇帝厌恶地看着承恩公。
“陛下,皇后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要因小人挑唆就化作乌有?”承恩公如今心里后悔,只恨当初没有把戚颜给打死,而是让她作祟,叫破了皇帝与戚鸾私通……若不是戚颜,如今戚鸾已经是淮王妃了。
淮王可不是皇帝这样随心所欲的糊涂蛋,只要承恩公府兴盛,他绝对不敢纳妾去伤了戚鸾的面子。
想到因揭穿这件事戚鸾背负的那些恶名,承恩公忍了忍,对皇帝苦口婆心地说道,“陛下,你与皇后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你要珍惜!”
这话说得更让皇帝觉得可笑。
皇帝看着自以为是,在宫中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承恩公,突然冷笑着问道,“怎么来之不易了?”
“什么?!”
“她轻轻松松地做了皇后,哪里来之不易了?淮王,阿颜都没有纠缠婚事,她那时候天天在宫里舒舒服服地歇着,虽然有人反对,可也没有非要跟朕与她过不去,她的后位不是很轻易地到手了么?舅舅,承恩公!你不必在朕的面前说这些话,仿佛朕是个没主意的蠢货!”
皇帝最恨的就是承恩公与戚太后总觉得他年少,不行,做不好事。
在他们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孩童,都一无是处,需要他们来提点。
戚太后好歹还是他的生母。
可承恩公算什么?
不过是他的一个舅舅,就敢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词?
“我要是承恩公,就先把自己的后院摆平再说!”皇帝鄙夷的目光扫过承恩公受伤的那只眼睛,冷笑着说道,“连朕都听了承恩公府许多乱七八糟的话,你还在朕的面前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给谁看?!朕问你,你是不是欺负三舅舅与三舅母了?自家兄弟你都容不下,你这点心胸,怎么立足朝堂,让朕信任!”
他越说,越眉飞色舞,觉得拿到了承恩公的把柄。
“怨不得表妹与表弟都离你远远儿的!朕瞧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陛下!”承恩公万万想不到素来尊重自己的皇帝竟然这样侮辱自己。
他以长辈的身份而来,却受到这样的羞辱,情何以堪?
“怎么,朕说错什么了么?”皇帝却只冷笑着转头,看着戚鸾厌恶地说道,“你以为把承恩公请进宫,拿他来弹压着朕,朕就要对你低头?皇后!你把朕当成什么!”
与他争吵几句,不知道挽回他,和他说几句好听的,却只知道把承恩公给请进宫打压他,逼迫他。
看着这样的戚皇后,皇帝眼神恍惚了一下。
她请承恩公进宫,让他觉得被逼得透不过气。
这就是他千辛万苦娶进宫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