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姝婉懵懵懂懂,恍如一梦,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将军,你怎么了?这赶路整休才多久,你怎么就睡得那么沉?叫都叫不醒。”
付姝婉已经很久没听人这么没大没小地在她面前称你啊我啊的,不由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说话的是一个肤色微黑的少女,穿着镇南军营的衣服,满目担忧。
付姝婉瞪大双眼,面上全是掩不住的惊讶,惊呼出口:“唐敏!”
叫做唐敏的少女,被她这突然一叫,吓得原地一跳,等回过神来,又在付姝婉的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小将军!你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吓到我了。”
付姝婉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敏。
付姝婉十六岁参军,两年来战功无数,年纪轻轻就屡建战功,一路升迁。参军两年后,她带领一队精兵偷袭北越反军还顺利解救出一名副将军,名声大噪,被平阳公主也就是如今的镇南将军亲任为四大副将军之一。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个和士兵们同吃同喝、同战同进、身先士卒的人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女——长悦公主。付姝婉和平阳公主同宗同源,虽然只是副将军,军营中的人却喜欢称她小将军。
唐敏就是付姝婉麾下的校尉,随着她多次出生入死。
付姝婉的公主身份曝光之后,她的战功还有她出自皇室的尊贵身份,让她的威望更重,她所救下的士兵将领对她更加崇敬。平阳公主年岁已长,早就看好付姝婉,已私底下和她说过会在明年她十九岁生辰的时候请旨将镇南将军之位传给她。
泰安八年冬,北境州再次发生叛乱,付姝婉十八岁,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听闻北境州有战情,主动请缨,率领自己的精兵前往支援,途中遇袭。
在那场战役中,付姝婉被人射中两箭,两箭都刺穿了她的琵琶骨,付姝婉因此武功全废再也无法习武。唐敏则被射中左胸,当场身亡。
那一场战役,付姝婉失去了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大批精兵,元气大伤,后伤重不已,离开镇南军营,回到平南城养伤。
那一年,是付姝婉命运的转折点,她时常在梦中看到战死的姐妹兄弟,无数次被惊醒,夜不能寐,后来回到尚京城,吃了很多年的药才好转过来。
唐敏早已是旧梦中不忍触碰的伤痛,付姝婉从来没有想过还有活生生见到她的一天。
付姝婉一把抓住唐敏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感受到了有力的跳动,等确定唐敏是活着的,付姝婉激动不已,直接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唐敏哇哇大叫起来,“小将军!轻点,你抱得我要痛死了!”
唐敏咋咋呼呼,嚎得惊天动地,原本在休息的士兵们都看了过来,见到小将军这模样,都哈哈笑起来,只以为又是小将军和校尉的较量对练。
士兵们的笑声传到付姝婉耳中,付姝婉环顾四周,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鲜活又生动的笑脸上流连,记忆中已经暗淡的笑脸重新充满蓬勃生机,让她心头的热血都重新燃了起来。
太好了,大家都没有死,大家都还活着!
付姝婉放开唐敏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唐敏看到她发红的眼眶,顿时没有嬉闹之心,紧张地看着她,“小将军,你到底是怎么了?”
付姝婉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一时魇住了。”
付姝婉不知道她死后为什么没去地府,而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南境州征战的时候,如果这是一场重获新生的美梦,她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心,五指间还有搭弓射箭留下的茧子,双臂充满力量,她失去的武功也重新回来了。
唐敏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小将军古怪,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声音都有点颤抖起来,“小将军,你现在奇奇怪怪的,这里离南仪前朝的皇陵很近,难道你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听到皇陵两个字,付姝婉一怔,然后低声笑开。她在南境州征战的时候,只有一次为了抄近路走了途径南仪前朝皇陵的山道。
原来,她回到了十三年前!
现在是泰安八年春天,离那场自动请缨的支援北境之战还有很长时间。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因为年少轻狂自寻死路。
而且……十一也活着,十一会在今年冬天来到平南城,成为公主府的暗卫。
付姝婉越想越开心,笑声也越来越大。
唐敏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往后退了两步,更加紧张地问她,“小将军,你到底有没有中邪?”
付姝婉满心雀跃,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们征战沙场,为国为民,一身正气,什么邪祟都靠近不了的。我高兴只是因为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唐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队伍休整结束,集结在一起回镇南军营。
付姝婉率先上马,双腿跨过马背,十多年没骑马了,她一时有些陌生。她轻扬马绳,骏马扬蹄,慢慢找回感觉。
训练有素的队伍穿行在开满梨花的山道上。达达的马蹄声中,一簇簇梨花从他们的甲胄上拂过。
付姝婉心情畅快,满目梨花像是冬天堆积的白雪,纯洁又美好,她不自觉放慢骑马的速度,流连于此处的胜景。
满目梨花雪中,她又想起了十一。
前世的这一年冬天,十一刚来府上的时候,付姝婉对她并不重视,原因只有一个——十一长得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