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上的沉重压迫感使她极为不适,云姝蹙眉抬头去看,一只黑白相间的白虎幼崽正趴在她的胸口,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
怪不得她觉得梦里仿佛被一座山压在身上,胸口沉闷,原来竟是它!可这个小东西怎么爬到了她的床上!
忽然唇上一湿,白虎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圆润的黑鼻头还在她的嘴上嗅了嗅。云姝急忙将它拎开了一些扔到床榻的尾部,急斥道:“你不要命了!”
“嗷呜……”小白虎发出微弱的叫声,晃了晃脑袋,踩在宣软的被褥上又朝她走来,边走边四处嗅。
云姝看了一会,又将它抱了起来,拎到眼前问:“你饿了吗?”
“嗷呜!”
“想吃什么?”
“嗷呜……”
“肉?不行吧,你还小,牙齿长全了吗?”
云姝扒着它的嘴想要看,它摇头晃脑的挣脱了出去,跳下了床。
云姝下了榻去追,正巧桃子挑着帘子疾步进来,见云姝醒了笑着说:“小姐,大喜!”
“何喜?”
“宫里来人了,老夫人让奴婢赶紧给您穿戴梳洗,出去接旨!”
第四十八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工部侍郎云凯旋, 修建水渠, 孜孜无怠, 为朕排忧, 为社稷有功,着即册封工部尚书,官居二品。望卿深自克勉, 兴邦建业,为国为民;江宁叛贼逆党, 猖狂莫测,爱卿以命护之,救驾有功, 朕心甚慰,赐封忠勇侯爵之位,上等血玉翡一对,云锦十匹,黄金百两。
其子泊霖, 擒逆有功,安行疾斗, 不避斧钺, 英勇善战,乃国之良将,中流砥柱;着既册封京卫指挥使,官居三品, 赐汗血宝马一匹,为国尽忠。
其女云姝,知书识礼,轨度端和,救父之行孝感动天,乃女子之豪杰,得皇后赞赏,特许进宫,为六公主侍读。
钦此!
——
疾风暴雪之中,两辆马车缓慢的行过空无一人的宽阔长街,车轮碾在厚厚的雪层上,压出了两道清晰的车轮印。
云姝低垂着眼眸坐在后面的马车中,耳边听着风雪吹打在车窗上的声音,思绪有些飘远。父兄的赏赐早就在云姝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她的事。
公主的伴读,说来荣耀好听,其实就是个阿谀奉承伺候人的活儿,不见得是好事。
上辈子因着云瑶错失过的事,没想到这一世却早早的到来了。兜兜转转的又落到了她的身上,从前她以为是太子长卿从中做了手段,她才能顺利入宫,与他日日相见。可如今来看,大概是她想的太多,一切自有上天命定吧。
六公主云姝从前是见过的,与她差不多的年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才是真正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云府如今举家被抬上了枝头,赐封的圣旨一下来,这上京城内必然又要掀起了一番捧高的浪潮,父兄这般出风头,暗地里也必有一群小人蠢蠢欲动。
人性本如此,云姝早已见识过一次。
如今她身有血毒,尚未有法子可解,万一不小心误毒伤到了公主,那就是杀头的大罪。可圣旨又不可违逆,所以今日进宫,明着是来叩谢皇恩,其实云姝就是想和皇后请旨将这差事从她身上挪去,真是有心无力。
入宫之后,父女三人由太监宫女领着前去见皇帝皇后。
云凯旋自江宁一事之后,身中剧毒,脸上又落了好长一道疤痕,一直在家中休养。直到朝花苑起火,才被皇帝传召进宫。
他怕云姝第一次进宫过度紧张,一路上低声嘱咐她稍后见了贵人该如何行事避免出差错。
云凯旋脸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新长出的粉色肉芽竖在眉骨之上,有些突兀。每逢阴天下雨都会刺痒难耐,这会他边和云姝说话,边揉摁这那道疤。
“皇后脾气很好,你不用有压力,本来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过分做作反而惹人反感。”在云凯旋说了一通之后,云泊霖见云姝始终愁眉难解,就低声的又开导了几句。
云姝点了点头,她的愁绪并非他们所以为的那样。此时此地不便多言,云姝只能叹一口气,不在说话。
云泊霖有伤在身,却仍旧腰板挺的笔直,默默的走在云姝的身侧。云姝怕他走得快了牵扯到了伤口,故意拖慢了步伐。
太监宫女也不多话,走出十几步就会回头瞅一眼,看人跟没跟着。离的远了就等一会,离的就近了就继续走。
行至半路时却忽然分了开,父兄被小太监带去了御书房,云姝则被宫女领着前去皇后的和坤宫。
她这才知道原来谢恩并不在一处。
皇宫内都是高墙耸立,红瓦相接,一条细长的甬道长的都看不到尽头。风雪打着旋的往脖颈里灌,云姝忍不住将出门前祖母特意给她系上的狐狸毛围领紧了紧,半张脸都迈进了雪白的狐狸毛间。
前头的宫女不似她这般缩着脑袋怕冷,瞧着穿的比她还单薄,可步子稳扎,微垂着头,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仿佛是算好的一般。云姝无聊的在后面看着她因在雪层上的脚印,每当拐弯或者有新景物出现在眼前,才会移开视线好奇的瞥上一两眼。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她来到了和坤宫,却被宫女告知皇后下午去了太后的慈宁殿,至今尚未归来,让她稍后片刻。
云姝便只好等,好在和坤宫内不吝炭火,烧的旺而暖。云姝除去披衣,独自坐着,从天光大亮等到了日头西斜,从狂风暴雪等到了云开见月。
她的心已经长了草,焦躁的恨不得一镰刀全都割下来。正暗暗和自己较劲儿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她,一个小宫女上前来传话。
“云姑娘,皇后娘娘知道您来了,不过这会儿被太后留下了用膳,一时半会回不来的。恐您父兄等的焦急,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知会一声,叫您别等了,谢恩的事也免了。今夜回去便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宫里会派人前去接您。”
云姝顿时心下一沉,这话还没说出口,事就这样定了?
可和一个宫女她也说不着,这事又不宜大张旗鼓闹的人尽皆知。云姝万般无奈,也不得不领了命。
一想到明日就进宫,本来还成竹在胸,一点都不慌,现在却产生了紧张的情绪,心底颇为抗拒这囚笼一般的地方,未来该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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