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罪魁祸首抓着了么?听说是只妖狐,混到了老爷的酒窖里,真是不怕死。”
另一个灵魂出窍:“好像是抓着了。”
一个奇道:“抓着就是抓着,没抓就是没抓,什么叫好像?”
另一个呆滞道:“抓着了,被将军亲手抱……抱走了。”
花兮乖巧地眼观鼻鼻观口,装作谁也不认识,她就是一只安静但湿漉漉的小鹌鹑。
最好玉良把她丢下来就走,最好玉良已经认不出她了。
玉良迈进一处无人的偏殿,轻轻把她放在黄花梨扶椅上,单膝跪下,膝甲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花兮心头一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撑起身子,才看到他格外专注地从怀里掏出一双大红软鞋,一手握着花兮纤细的脚踝,另一手帮她穿上。
……她从大梁上掉下的时候,鞋也摔掉了,滚到一边。
她一直赤着脚,自己还没发现。
花兮急忙出声道:“玉良,我、我自己穿。”
玉良身子顿了一下,还是慢慢帮她穿上了。
抬起头的时候,属于将军那层威严冷肃的气质缓缓褪去,温良如玉的清秀面庞里,漆黑的眼眸润起一层水光。
玉良哽咽道:“……小师姐,你为什么才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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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福禄真君
花兮心里咯噔一声:“你认我是花将离?”
这话听起来离谱,但她还是艰难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玉良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花兮当时死的时候,清净上神并不知情。他和魔尊苍岐大战重伤后,将自己封入天池沉睡,醒来已是三年之后。
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一手带大视同己出的大弟子花将离,已经死了,利剑穿心,沉入弱水,从三生石上除名,神女之位陨落,绝无生还之理。
清净上神闻讯后,在雪山之巅久久伫立,一夜白头。
玉良和葫芦以及一众师兄弟在师父座下长跪不起,劝师父节哀。
谁知清净上神沉默了三日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七没死。”
众人都傻眼了,这都没死,还要怎样才算是死了。
玉良怀有一丝希冀,问:“师父,难道三生石也会出错么?”
“不会出错。”
“难道沉入弱水的魂魄,还有重新出来的可能吗?”
“没有可能。”
于是所有人重新陷入沉默。
玉良又问:“那小师姐为何会重生?”
“不知。”
“小师姐何时会重生?”
“不知。”
“那师父为何说小师姐没死?”
死寂。
这*t个问题迟迟得不到回答。
清净上神像是入了执念,声音波澜不惊,只是重复同一句话:
“小七没死。”
一度,玉良和葫芦觉得师父是伤心过度,疯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伺候了数月,避开和花将离有关的任何话题,生怕触及师父的伤心事,直到某日入夜,玉良端茶入室,看到上神一袭白衣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渺渺夜色,月光如冷霜洒在他的肩上。
师父声音清冷幽远:“玉良,为师实在是……不配做一个师父。”
这话说得太重了,玉良立刻放下茶碗,跪下去震声道:“师父,您实在是太过自责了。”
清净上神转身,缓缓道:“你要一直等下去,多久也要等下去。等到小七的线索出现以后,第一时间去见她。她会知道如何找我。”
第二天清晨,清净上神就消失在了碧落山上,茶还是温的,整整三万年,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花兮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声道:“什么?!我不知道怎么找他啊!”
玉良:“……”
花兮急得跳下板凳,团团转搓手手:“师父他老人家难道算到了我会重生?但他也没解释原因是不是?所以他只是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不是完全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也太看得起我了!”
玉良道:“你不要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这话说得如热茶般熨帖,花兮一下冷静下来:“是啊,你说得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很多、很多的时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总会把一切都查得水落石出。
门外突然传来两名侍从刀刃相击的“铛”一声脆响。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那人着急道:“哎呀,怎么不晓得变通呢,你们一个个死脑筋,我是你们将军的师兄啊,他怎么会不让我进去呢?该死的妖贼把本真君的酒窖一把火烧了!难道你们给本真君赔账?”
玉良站起身,道:“让他进来。”
门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明黄色身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玉良啊!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屯了几千年的酒一把火全烧没了啊!我非要把那小妖的皮给剥了不可!”
花兮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痛心疾首:“……葫芦,你这是怀了几个月啊?”
葫芦穿着一身圆领宽袖的锦衣华服,脖子上挂着一串金玉相间的珠串,浑身金光灿灿,红光满面,一脸福相,脸胖得像个球,肚子大得像是怀胎八月,还是龙凤胎。
葫芦终于看清了玉良身后小小的身影,声音惊讶得挑高八度:“小师姐???!!!”
玉良:“关门。”
葫芦连忙旋转他肥胖的身躯,把门关上了,然后颠颠地像个肥球跑到花兮身边,把自己挤进太师椅,先是扭头对玉良嘀咕道:“难道师父当年说的不是疯话?”
玉良表情冷硬:“师父料事如神,算无遗策,怎会说*t疯话?”
葫芦:“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良:“……”
葫芦扭头亲热地抓着花兮的手:“小师姐,我好想你啊,你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长大啊!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你是第一个来找我的是不是?”
花兮犹豫了半天,还是承认了错误:“葫芦,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葫芦笑逐颜开:“你说你说。”
花兮:“你的酒窖,是我烧的。”
葫芦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花兮:“绝不是我不敢担当,但此事大部分怪你酒鬼孙子,我最多只负一成的责任。”
葫芦如同神游一般幽幽道:“我……我哪个孙子?”
花兮:“???”
花兮:“你还有几个孙子!?”
玉良倒了杯热水,递给花兮道:“他有八个儿子,稚京是他三儿子的次子。”
花兮刚喝一口就被呛到了,震惊地盯着葫芦:“咳咳咳,你有八个儿子?!”
玉良:“和十四个孙子。”
花兮:“……”
葫芦师弟为仙界人丁兴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这不给他立个丰碑怎能说得过去?!
花兮神志恍惚:“我大概算是知道这三万年你在做什么了……你很是忙碌啊。”
玉良:“他并不只是生孩子而已,还忙着打麻将,不分日夜,如果不是我刚好路过,他在牌桌上,恐怕家被烧没了都不知道。”
葫芦怒视着他:“喂,你为什么老在小师姐面前诋毁我?!我三万岁有几个孩子很奇怪吗?总好过你这么多年孤家寡人连个看对眼的仙娥都没有!我上次给你介绍的妙音仙子哭着跑回来说你不解风情,简直比木头还不如,人家脚崴了你也不肯抱一抱,还说什么脚崴了就不能驭云简直娇生惯养应该多加锻炼体魄……我以后再不给你介绍对象了!”
玉良脸和耳朵瞬间烧红了,结巴道:“我我本来就不想要对象……你休要在小师姐面前胡说!”
花兮听他们互揭黑历史听得带劲儿,从木柜中摸了点瓜子出来,一边嗑一边道:“没事没事,我不在意,你们继续。”
玉良和葫芦对视一眼,短暂地休战,玉良开口问道:“小师姐,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花兮想了想:“第一,我要知道是谁杀了我,然后杀了他。第二,师父说我知道如何找他,因此我要弄明白。第三,我身上有个奇怪的变化,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玉良低声道:“你身上有妖气。”
“是,”花兮点点头,“我重生以后,变成了一只妖狐,当然,我其实并不怎么介意,活着总比死了好,但从神女变成妖狐,简直匪夷所思,史无前例,我想弄明白是为什么。”
葫芦兴奋地搓了搓肥手:“所以小师姐你来找我帮忙啦?”
花兮羞愧:“其实,我的剑用不了了。我是想来你殿里的兵器库……偷把剑。”
“好说好说,”葫芦毫不在乎,一*t口答应,“你要什么剑,我都可以给你,问题是……”
“问题是,他只有各种各样的麻将。”玉良毫不客气地揭穿,“你有什么剑给小师姐?你自己的剑都找不到了。”
“我没有剑,我还不能买吗!只要肯出钱,什么样的法器买不着?”葫芦拍案而起,气大财粗,“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玉良摇头:“没有,只是你买不到配得上小师姐的剑。”
花兮急忙摆手:“诶,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弄把剑凑合凑合,等把事情查明,我还是要用无敌的。”
玉良上前一步,解开腰间的剑绊,将佩剑横着托在双手上,目光澄澈直视着花兮:“这把剑,跟随我两万年之久,名为鸿光,并非什么好剑,小师姐但且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