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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人各怀鬼胎,祝清圆还担心被他下楼看见那张不可言说的画呢,于是赶忙叫住他:“李行!”

“今日除夕,不然我给你们也写几副吧,等会儿一块下去贴了。”

小姑娘絮絮叨叨:“你们皆是武夫,想来大半都文墨不通。得写个简单又有气势的……”

她歪着头想了会儿,接着换了支大兼毫沾满墨,缓缓挥笔——从礼门出入,由义路往来。

字迹与方才的闺阁小字大相径庭,章法错落流贯,骨气深沉瑰奇,体势俊迈隐隐有大家之风。

李衎心中微动,若她身为男子,再长几岁,祝家又怎会是如今任人鱼肉的局面。

“怎么样?”祝清圆抬头看他,沾沾自喜。

李衎没有回应她,只是转身道:“走吧。”一副只想赶紧贴完了事的样子。

祝清圆在背后撇嘴,腹诽着此人胸无点墨,白瞎了这身好皮囊。

这驿站的后院四面空空,夜里风大,祝清圆一手拢着衣领,一手攥着飞舞着的桃符,磕磕绊绊地走着。

李行手提灯笼走在前头,虽然步伐缓慢,但也不说帮她拿着东西,小姑娘满脸气呼呼。

于是到了马车旁,祝清圆径自打开浆糊罐,毛刷胡乱刷上去,踮着脚自己伸手去张贴,也不管歪没歪。

没有脚凳也没人搀着,祝清圆颤颤巍巍地提着衣摆爬上去,马车仍旧拴在马上,她这么一动,便将马给惊醒了。

蹶子一尥,堪称地动山摇,祝清圆整个人霎时后仰。

“啊——”

她再次被人一把抱住,跌入郎君的臂弯中。然而手中的浆糊一泼,兜了半张脸,淅淅沥沥地流入衣襟。小姑娘闭着眼睛,僵硬如木头。

李行干脆将她横抱下车,往地上一戳,像株小蘑菇似的站好。然后顺手解下马身上挂着的水囊,沾湿帕子擦拭她眼际的浆糊。

祝清圆缓缓睁眼复苏,少部分浆糊从脖颈处流进去,大氅帽兜上的绒毛凝结成一缕一缕,黏腻得十分恶心。

小姑娘当即就哭了,立马解开大氅扔在脚边,然后不停擦着脸和脖子,那样柔软的丝帕揉成一团,也将脸也擦红了。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

这浆糊是朱氏自制的,货真价实,黏性十足,沾过水后滑腻得像鼻泗。

祝清圆边擦边哭,越擦越腻,委屈得不行。

尤其是看到李行一脸复杂的神情,和被他们惊醒的其他郎君,也纷纷探出头来看。祝清圆觉得上下两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小姑娘跺跺脚,掩面跑了。

“你的狐氅。”李衎叫住她。

祝清圆回头,带着哭腔道:“我不要了!”

祝清圆一路小跑回房,越想越委屈,她好好的一个富家千金,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劫难,好不容易重个生,怎么反而过得更惨了。

小姑娘眼泪跟流水似的,抽噎到停不下来,一股脑把前世今生的遭遇都哭了个遍。

李衎站在房门口许久,到底还是转身走了。

只有一直在角落里旁观的朱氏,见驿站再次万籁俱静后,偷偷摸摸跑去院中,将那身白狐大氅捡了起来,嘀咕道:“这么好的料子,就这么不要了,真是造孽啊。”

却并未察觉,里头还藏着一串玉禁步。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也太形象了叭!小小一只,裹得厚厚的一团,抱起来往地上一戳,就像株小蘑菇!】

第5章、报李

◎新岁如意◎

祝清圆一觉醒来,眼睛肿得像芙蓉浦池子里聒噪不停的蟾蜍。

以往这种情况,小芍都会给她准备消肿的敷料,煮后用碧绉包了再浸过冰牛乳,细细在眼睛上按一刻钟,便能恢复。

而今她只能用凉水不停地擦眼,眼睛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手指却红肿僵硬。

祝清圆坐在妆奁前,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挂耳珰,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还差点将耳朵戳烂。

她端详着镜中面容许久,心中不由感慨——小勺不在的第二天,自己还是长大了。

然而这可苦了底下的一百零八个大老爷们。他们从卯时便收拾停当,列队在院外候着。

朱氏老早便说,楼上那位姑娘已经醒了,还要了水洗漱。

可眼看就要一个时辰了,人还没下来。他们也不敢催,无助地看向李衎。

世子殿下却只悠然用着早膳,目不斜视,寻常的清粥小菜在他手下仿若玉馐宫宴。

直到日出东隅,小娘子才踏着熹微晨光而来,绫罗蹁跹、极尽昳丽,丝毫不复昨晚的窘态。

李衎适时起身,在她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挽了一把。

二人一齐出门,看呆了门外一群莽莽郎君。

一人小声朝裴缨咬耳朵:“裴统领,世子此行当真不是为了抢亲吗?”

继而被裴缨无情地斜乜了一眼,再不敢吭声。

世子此行乃是为了家国大业,岂会轻易耽于情爱,竖子之见!

祝清圆重新回到这逼仄的宅眷车内,掀开帘子的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抹红,正是她自己昨晚没贴上的桃符。

她顿了顿,回过头来,正好与李行对视了一眼。

李行道:“桃符颜色招摇,还是贴于车内为佳。”

小姑娘眼里立马闪现出感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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