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茶楼。
顾晚舟在小厮的带领下,直接上了二楼的天字号包厢。
彼时,温之年已经在等着了,虽然没有穿官服,可温之年当官多年,身上带着一股气势。
再加上他心里恨极了顾云娇,连带着对顾家人也不喜。所以忍不住怒意外露,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有些骇人。
顾晚舟一进来,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他眉头皱了皱,快步上前,“见过温大人。”
“顾四爷客气了,坐吧。”
“谢大人。”
顾晚舟应了一声,忙坐到温之年对面,好歹出身顾家,富贵惯了,顾晚舟虽然不善跟达官显贵打交道,但也不至于太过拘谨。
只是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面对着温之年,他总有种不大舒坦的感觉。
当然,顾晚舟也只是在心里想想,面上却依旧含笑恭谨。
温之年提壶倒茶,他看着顾晚舟,轻声开口,“想来顾四爷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女儿顾云澜昨儿被抓进了大牢。”
“是,澜儿她……一时糊涂……”
“云澜姑娘性情温婉,心思纯善,的确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只可惜她现在身处大牢,人微言轻,除了等待一次次的严刑拷问,难有申诉的机会。”
“严刑拷问?”
顾晚舟听着这话,声调都提高了许多。
他知道大牢那种地方不是人待的,进去之后,情况不会太好。可是他没想过,那群人会对顾云澜用刑。
顾云澜可是个姑娘啊,她怎么受得了那个罪?
温之年将顾晚舟的模样看在眼里,他微微勾唇,顾晚舟名不虚传……
果然蠢啊!
将倒好的茶水,轻轻的放到了顾晚舟面前,温之年继续,“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在牢里,我去看过一次,恰巧见到了云澜姑娘。冯邵则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自诩为官清正廉明,可实则构陷过许多清官,为了网罗罪证,达到构陷的目的,滥用私刑的事常有。云澜姑娘挨打,浑身是伤,可这也不过是个开始。她能撑到几时,我也说不准。”
颠倒黑白的事,温之年做惯了,一席话说来,他连眼睛都不眨。
顾晚舟气的拍案,“怎么能这样?冯邵则一个监察御史,滥用私刑,知法犯法,还装出一副清明高贵的模样,简直混账。”
“顾四爷,你先别动怒,喝茶。”
见顾晚舟上钩,温之年又把茶水往顾晚舟面前推了推。
“我也是当爹的,顾四爷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如今的官场,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很多事情,你我哪怕知晓,也无能为力。尤其是现在云澜姑娘还在牢里,受冯邵则管制,你我均被掣肘,事情更难办。”
“那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乱来?”
顾晚舟脸色灰白,慌得厉害。
见状,温之年轻声安抚,“我知道顾四爷爱女心切,舍不得女儿受委屈,所以才忙让人约顾四爷来见上一面。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云澜姑娘,也可以救我儿子,只是需要顾四爷配合。”
“什么办法?我一定配合。”
顾晚舟应得迅速,连想都没想。
温之年也不耽搁,很快,他就把一份写着温清尧和顾云娇名字的婚书拿出来,放到顾晚舟面前……
第110章风流场上的鬼话
顾晚舟看着婚书,眉头紧锁,“温大人,这……”
温之年并不急着回应,他端着茶盏,漫不经心的咂了一口,清冽的茶香沁人心脾,他脸上的笑都随之更浓了些。
温之年这模样,让顾晚舟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温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温之年见顾晚舟语气冷了,也没再卖关子,“顾四爷,想来你也知道,云澜姑娘和犬子被抓,追根究底,皆是因为顾云娇顾小姐。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决问题,把人救出来,自然还得从顾小姐身上找突破口。”
顾晚舟听着温之年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他脑子里不禁想到了昨夜顾云娇说的话。
突破口……婚书……
顾晚舟就算再笨,也能猜到温之年的心思了。
顾云澜和温清尧之所以会被抓,是因为他们绑架了顾云娇,还召集了一群乞丐,企图侮辱顾云娇,毁了顾云娇的清白。
温家是官家,温清尧是官家子嗣,出了这种欺辱百姓的事,名声上自然不好听。若是被冯邵则盯着往死里查,指不定连温之年都会受影响。
所以,温之年打算大事化小。
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立婚书,换庚帖,坐实了顾云娇和温清尧的亲事。
有了婚约在身,那温清尧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换上爱慕自家未过门娘子的名头,以“误会”和“情难自已”做遮掩,以作周旋。
到时候,不论是保温家的名声,还是救温清尧,都不会太难。
至于救顾云澜,只是顺手的事而已。
想通了这一层,顾晚舟不禁觉得,之前温之年说的话,也未必全都可信。
这婚书能签吗?
昨夜,他对顾云娇说冯邵则对她有心,让她去求情的时候,顾云娇说:“且不说冯大人是不是真的像你想的那般龌龊,就算他真对我有心,那又如何?因为他对我好,我就该把自己卖了,去填顾云澜捅出来的窟窿,去换顾云澜平安?”
这话不好听,可顾云娇说的是事实。
让顾云娇去向冯邵则求情如此,现在,若他真的签了婚书,把顾云娇许出去,作为救顾云澜的交换,那比让顾云娇求情更甚。
顾云娇也是他的女儿啊。
这些年,因为林氏和顾云澜,他对顾云娇一直都算不上好,他没为顾云娇做过什么事,甚至连顾云娇身在牢狱的时候,他还在义庄,为林氏的离去黯然神伤。
同样是女儿,他对顾云澜有多好,他就有多亏欠顾云娇。
现在,他又怎么可以拿顾云娇的亲事做筹码?
顾晚舟望着婚书,大红的颜色,刺激的他双眼腥红。他的手,不自觉的一点点攥紧。
看得出来顾晚舟的纠结,温之年轻声道,“顾四爷,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论哪个女儿,都是你的心头好。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这也是权宜之计。若是顾小姐真不愿意,那日后再解除婚约,也未尝不可。”
顾晚舟垂眸,他私心里并不认同温之年的话。
他是男人,他自然知道,如今这世道对男人有多宽容,对女子又有多苛刻。
结亲容易,退婚却未必能风平浪静。哪怕顾云娇毫无错处,可一旦退亲,那少不得有人火上浇油,在顾云娇的身上找错处。人言可畏啊,风言风语看似无形,却如刀如剑,能要人性命。
顾云娇本就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他怎么能把顾云娇再推进另外一个火坑里?
顾晚舟咬着唇,不做回应。
温之年倒是没想到,顾晚舟这糊涂虫,也有真的怜惜女儿的时候。
见顾晚舟不松口,温之年的声音也冷了冷,“顾四爷,犬子清尧确实爱慕顾小姐,也正是因为心有爱慕,才会闹出误会。世间女子,有谁不想找一个满心都是自己的人?顾小姐只是不了解犬子而已,但凡她给犬子一个机会,两情相悦不过是迟早的事。”
能找一个满心都是自己的人托付终生,固然是福气。
可这人会是温清尧吗?
顾云娇说过,顾云澜已经是温清尧的人了……
若温清尧对顾云娇有心,又怎么会要了顾云澜?温之年的这一句爱慕,不过是风流场上的鬼话吧?
大约这辈子,顾晚舟脑子都没这么清醒过。
知道现在不是谈顾云澜和温清尧感情纠葛的时候,顾晚舟也不横生枝节。
他只提顾云娇。
“温大人,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不是结仇,总得两个孩子心里愿意才成。温公子如何,我不知道,可小女娇娇年纪尚小,暂时不打算考虑婚事,哪怕是权宜之计,怕也不妥。温大人说的不错,但凡有了解的机会,那两情相悦不过是迟早的事,那等等又何妨?”
“顾四爷这是瞧不上犬子?瞧不上温家?”
“温大人说笑了。”
顾晚舟一边应着,一边把婚书放在桌上,缓缓端起茶盏。
“温家是官宦之家,手握权柄,在燕北城里,谁不想与温家结亲,顾家不过区区商贾之家,能攀上温家是何等福气,哪有瞧不上这一说?只是小女确实年幼,家中兄长又俱未议亲,怎么也轮不到她呢,这太早了。”
不咸不淡的说着,顾晚舟手轻轻抖了一下,半盏茶洒出来,几乎全都洒在了婚书上。
婚书上,顾云娇的名字墨色晕染。
顾晚舟忙放下茶盏,拿帕子擦拭水渍,眼见着婚书烂的不成样子了,他尴尬惶恐的赔笑,“人老了,不中用了,救不出来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连盏茶都端不稳,让温大人见笑了。”
“不中用?”
呢喃着这几个字,温之年眼神寒厉。
燕北城的人自来都说顾晚舟是个好色成痴,糊涂犯浑的,他倒是头一次知道,顾晚舟还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软硬不吃,不畏权贵……
也难怪他会有顾云娇那样大胆难缠的女儿。
心里想着,温之年冷笑,“顾四爷可不是不中用之人,相反,顾四爷厉害极了,真让本官……刮目相看。”
“温大人客气了。”
顾晚舟知道没的谈了,也没多都逗留,他又小坐一会便离开了。
顾晚舟走的匆忙,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时,苏姨娘从隔壁的包厢走了出来。
从一早顾晚舟拿私房钱时开始,苏姨娘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不知道顾云澜出事,还以为顾晚舟这是又瞧上了什么小妖精,要去外面快活呢,所以才不死心的跟着。
可没成想,她在包厢里,听到了温之年和顾晚舟的交谈。
顾云娇的婚事……
顾晚舟不答应,可苏姨娘却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
苏姨娘眼里满是算计的光芒,她片刻不停,直接快步去了温之年所在的包厢……
第111章战神大人够能放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