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跟了沈释五年,天赋极佳,也有一身傲骨,却被花不语明着放水给气得半死,没一会儿阵脚就乱了,他越是暴躁,周围的空气就越发诡异起来,不过这种变化实在太小了,甚至根本引起不了注意。
“踏花,别欺负过头了。”季沧笙方出声提醒完,就见林中过来一墨色身影,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人依旧是一身深邃的苍蓝色,不过因为身遭的寒气看着更冷了些。
小家伙被欺负惨了,大叫一声师父扑了过去,直接被沈释拎着衣领提在了半空中。
沈释向来不喜欢出口训斥,他为人温和却透着极少的冷淡,光是那么淡淡看一眼,小孩儿就知道认错了。
小东西狠狠瞪了花不语一眼,龇牙咧嘴的,和五年前拎到天元峰的时候一模一样。
“师叔。”花不语抱手行礼道。
季沧笙愣了愣,才缓声道:“师兄。”
沈释显然早就知道了二人的到来,正欲礼数周到地行礼,忽然从二人身上觉出些什么。
越是在意的人,视线就总会落在那人身上,即便一别五年,沈释还是从季沧笙身上看出些端倪来。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二人的穿着上虽大相径庭,却在很多细枝末节上呼应起来,如那一对儿的银纹香囊,或者如出一辙的青底云纹发带,亦或是那看着并无特别的腰封,上面绣着的却是花不语那护腕上相同的龙纹,实在是无法忽视。
沈释冷冷看了花不语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二人回了去处。
树林深处的结界十分复杂,即便是上仙们过来也不一定寻得出阵眼,更别说让白歌他们找见了。
进入结界之后,似是进了另一个世界,内有引来的溪水流经,几乎见不着什么高木,反是那丛丛的细竹,被照顾得甚好,品种倒像是季沧笙在仙寐山屋外的那丛。
天元门上下惯爱竹,种得最多的便是楠竹,少有在门前种这种用来做笔杆子的细竹,矮矮的一从看着不甚大气,偏生了季沧笙喜欢这细竹,还照料得生机勃勃的,脱离了斯文的范畴,甚至生出几分风骨来。
竹林过去不远便是木屋,接连的三四个房间,搭得算是宽阔,且什么都一应俱全。
主厅布置得与天元堂有些相似,花不语不清楚在他离开之前,上一代天元仙尊是不是如此布置的,只是一进了屋,就熟悉无比。
这是他曾住过的地方,一草一木,几乎没太大变化,只不过住的时间久了,更多了些人气。
小家伙被勒令烧水煮茶,不情愿极了。
“沉念。”
小孩儿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拎着茶壶出门了。
季沧笙看这二人相处,竟觉得有些好笑,沈释的为人他清楚,深得师尊的亲传,连花不语都能教好,却是养了五年都没把沉念教育下来,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哪里捡来的倔骨头。
当年这小孩儿是从死人堆里薅出来的,一身气死煞气,却生的细皮嫩肉,不太像生在山匪窝子里的小东西。
沈释把他带回天元门之后,才给小孩儿取了名字,寓意沉心净念,结果五年过去,除了会勉强压制一点脾气,什么都没学会。
几人落座之后,季沧笙一张口,才发现他们都不是喜欢闲谈的人,索性直奔主题,建议沈释把小孩儿一起带回天元门。
沈释离开天元门已快三十年,期间二十二上仙几乎全都劝过他,也从未动过回去的念头,季沧笙头一次劝说,他却犹豫了片刻。
他知道即使是距离和时间也冲淡不了那份不该有的爱意,可越是接近,就会越想拥有,那会磨去他所有的心性。
他沉下了念想,拒绝了这没有由头的邀请。
季沧笙一度以为这个师兄是因为自己横手天元仙尊之位而厌恶自己的,这生硬的语气,以及联系上沈释离开的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直到守宫镇鸳阳楼梦境为止。
记忆里那个优秀又有些冷淡的师兄,只对他换过一次称呼,从安之,到天元仙尊。
曾经不知道他的心境便罢,他不能利用那份感情,一次又一次地,去伤他的心。
季沧笙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强求。
沉念将茶水端进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二人离开,他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便装进了那双深沉又带着痛苦爱意的眼神。
那视线太过热烈,热烈到将他的心都绞了起来。他转头一看,便见那个所谓师兄伸手挡住了一片飘向天元仙尊的落叶。
是谁?
师尊在意的人是谁!
他莫名想起了花不语看向自己时候眼底里带的敌意,情绪转瞬间便失控了。
秋日燥热的空间凝滞般扭曲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空中忽然裂开一个黑色的巨口,将花不语吞噬进去。
有一阵风从他面前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