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漉漉的小丫头吸溜吸溜鼻子,抽抽得直打嗝,却没起身,跪在那里直摇头:“师兄,师兄他……”
扶她的手顿了顿,雨水冰冷,可他身上的寒气更为刺骨,季沧笙转而取下身上的外披给小姑娘搭上:“贤淑,你进来听我说吧。”
李淑君又抽巴两下,挫着手臂爬起来,她知道他不是这般无情不讲理的人,受伤的不止自己师兄,天元仙尊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甚至看着更为虚弱。
她乖乖关上门,坐到桌旁,捧着递过来的热茶小口小口嘬,想起山门外水米未进的花不语,眼泪又滑下来。
“天元仙尊,为什么……”
“贤淑,你觉得,我对他不好吗?”
李淑君摇摇头:“天元仙尊对师兄很好,对我们都很好……”
“所以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我要将他赶走?”
“嗯……”她可怜巴巴地给花不语卖起残来,“师兄一直跪在门外。”
“我知道。”
李淑君不说话了。
“贤淑,有件事……我本不愿告诉你,因为很危险。”季沧笙垂了垂眼睫,“他……你师兄若是继续留下。”
他想了想措辞:“之前,你师尊给他算了一卦,他会因为一个天命之人命殒。”
李淑君吓得一抖。
“这天下共有两名天命之人,都在天元门,你懂了吗?”
“如果师兄不离开天元门,就会……”
“嗯,你在卯安峰也学习过一段时间了,想必也知道,改命需要多大的代价。”
“那师兄离开天元门,就会安全了吗?”
“不确定。”季沧笙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中笼上了一层阴翳,“可若他继续留在天元门,一定会死。”
小姑娘眼泪又掉下来:“怎么会这样……”
“我试过……改不了。”他的声音疲惫而沧桑,“贤淑,我与你一样,我也……很爱他。”
李淑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认真地点头。她心里莫名觉得,不一样的,他们的感情,应该比她更深、更浓,因此即使心痛,也要狠心将人赶走。
“贤淑,只有你能劝他。”
李淑君摇头,眼泪再次落下:“天元仙尊,我劝不动……我劝不动啊,我、我……我不敢,师兄怎么会忍心离开啊……他定是知道的,他不愿意离开……”
她头顶落下一只手,不算宽厚,冰冰凉凉的,有什么凉爽的东西钻进她脑袋里,让她情绪舒缓下来。
小姑娘安静下来,望着桌上的烛火有些呆,余光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是一樽九方鼎。
漂亮的鸢尾鱼舒展着斑斓的鱼尾,闲适地活在那一方小小世界里。
季沧笙取来一支素银簪,淡白瘦削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便将簪子放到桌上,极轻地,细碎的声音淹没在了雨声中。
李淑君认得这簪子,还是以前师兄带她出去玩的时候一起挑的,师兄眼光太差了,这簪子虽是银簪,却素淡高雅,男子戴上也不觉违和,果然,天元仙尊也很喜欢这簪子,几乎是常戴着。此时这素银簪放在桌上,李淑君心里咯噔一痛。
“贤淑,去吧。”
李淑君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尖悬在簪子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贤淑。”
季沧笙又唤她一声,她终于是闭上眼睛,没憋住落下两行泪来,咬牙将簪子攥进手心了。
离开的时候,季沧笙又将她叫住了,只淡淡地说道:“门边有伞。”
至此之后,便是再无人与他撑伞了。
李淑君看着门外已隐去的夜色,天边朦胧地泛起青紫的光,这么大的雨不知还要下多久,今日的天……也不会再亮堂了。
她撑起了素色的油纸伞,走向山门,心怀胆怯,步履沉重若有千斤,这段路太短,短得她还没理好心绪,便临近了山门。
雨声太大,李淑君静静走到花不语身旁,为他撑着伞。秋日的凉意被雨水浸得寒冷,湿润的衣布贴在皮肤上,雨水顺着皱起的纹路滑下,水珠顺着伞沿落下,砸在干净光滑的青石板上,溅起一圈水花。
还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