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老先生的自传中,有一章他曾讲过一个故事,不知道高老师是否还记得?”
高琪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女站在高台上,灯光之下万众瞩目,夺了所有目光。
“齐老先生的孙儿很调皮,但齐老先生却对他极为疼爱,在老先生作画的时候,小孙儿总是会搞怪,老先生虽然责怪,但对孙儿却并无责备,这大抵也是每一个老人疼爱孙儿的心,这副春光作于1988年,那一年小孙儿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春暖花开,万物回春,一个小孩童提着风筝奔跑在青山绿水间,当真是人间最美好的春光,这也是齐老先生创作的初衷。”
其实春光就是画了一个小男孩奔跑的背影,最有艺术价值的就是渲染的氛围,以及老爷子的封山作这个名头,大部分人都知道,听着也没什么稀奇的,不知道纪云涯到底要说什么,纷纷好奇的看着她。
叶潇潇冷笑道:“纪云涯,你少在这儿故弄玄虚,愿赌服输,怎么?你别是想要赖账吧。”
云涯笑眯眯道:“难道叶小姐连几分钟的时间都等不了吗?”
叶潇潇冷哼:“我就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高琪附和的点点头。
云涯没再搭理叶潇潇,接着说道:“在书里,老先生讲了一个故事,小孙儿生下来的时候母亲难产而死,是老先生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他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但是他作画的时候必须要全心全意,他怕孙儿跑丢,就想了一个办法,给小孙儿套上一个手环,手环是一大一小,中间连着绳子,一个套在大人手上,一个套在小孩手上,可以防止孩子乱跑,这样小孩子就不会跑远,但是小孙儿调皮啊,正是爱上蹿下跳的年纪,对什么都抱着一种天真的好奇心,在老先生工作的时候他偷偷翻开老先生的抽屉,被老先生呵斥的时候,不小心把印章摔在了地上。”
说到这里,高琪想到什么,目光忽然亮了起来,因为她明白了纪云涯的意思。
庄曦月也想到了这一点,再看向那幅画,嘴角笑意加深,就知道她们家云涯是最聪明的,那个小婊砸就等着给云涯磕头吧。
“齐老先生的印章被磕了一下,虽然无甚大碍,却是心字上头的一点缺了一角,印章是齐老先生的亡妻生前为他亲手刻制,他当眼睛珠子一样的爱护,被磕了一角,比捅他一刀还痛苦,当即斥责了小孙儿,小孙儿大哭,齐老先生又心疼了,也因此他在自传中慨叹,那是他第一次呵斥孙儿,也因此事后十分后悔,孩子那样小,足足生了两天的气才理他,他为了哄孙儿高兴,亲手制作了风筝,风筝上的老鹰是他花了一夜的功夫亲手画出来的,小孙儿果然很高兴,在草坪里放起了风筝,看着他顽皮活泼的背影,欣慰的笑了,这也是春光这幅画创作的背景。”
云涯的声音温柔干净,像是清澈的溪水一样娓娓道来,很轻易就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进来,有人就问道:“所以呢?”
问话的是第一次竞拍的李亚龙。
云涯温柔的笑道:“李老先生在自传里对这个故事的时间记录是1988年4月25日,而这幅画创作于1988年4月28日,自传里,老先生记录他的印章被磕掉了一角,这个印章老先生用了一辈子,断然不会换掉,大家请看。”
云涯指向画的右下角印章处:“书里清清楚楚的写道印章被小孙儿磕掉了一角,然而这幅画的印章上却是干干净净,难道齐老先生在书里是写着玩儿的吗?”
当然不是。
云涯的话提醒了众人,纷纷看向画作的右下角,印章上确实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潇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怒道:“纪云涯,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印章不印章的,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赶紧认输,我还认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云涯却不看她:“叶小姐应该用脑子好好想想,也不至于被人坑,坑了自己不怕,反正叶家家大业大,给叶小姐兜着,但今儿这是什么样的场合,叶小姐就不觉得脸红吗?”
“你……。”叶潇潇气结。
云涯指着画,断然道:“熟知齐老先生的人应该知道印章之事,这是齐老先生封山之作,根据印章我断定,这幅画就是赝品。”
云涯说的斩钉截铁,现场静了一瞬,叶潇潇声音尖利道:“你胡说,这幅画绝对不是赝品,纪云涯你休要血口喷人。”
高琪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高台上,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看了眼云涯,云涯静静微笑,恬静美好的样子,高琪挑了挑眉,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话筒,淡淡道:“这幅画不管是从着色还是画风以及年代来看都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是就像云涯刚才所说一般,齐老先生确实在自传中讲了这个故事,他的印章是有残缺的,但是这个印章完美无瑕,虽然不完全印证此画是赝品,但熟知齐老先生的都知道,他不会用第二枚印章,因此,这幅画是赝品的可能性很大,当然要想得出精确结论还是需要更专业的鉴定机构来鉴定。”
高琪的话没有说绝,但也证明了她的观点,这幅画是赝品。
高琪本人就很有权威性,她的话大家都信,因此看着叶潇潇以及叶夫人的眼神都有着掩饰不住的鄙夷,没想到真的拿了个赝品来拍卖,这叶家是怎么想的?
宁子衿只觉得今天来面子都丢尽了,但心底是很得意的,叶潇潇自作聪明,活该。
叶夫人狠狠瞪了眼叶潇潇,厉声道:“你给我坐下。”
叶潇潇怎么可能老实,她大声道:“谁不知道你是庄海生的学生,纪云涯是庄曦月未来的儿媳妇,你偏帮纪云涯,也好意思为人师表?大家莫要被她给骗了,她是跟纪云涯一伙的。”
庄海生大家都知道,那可是一代大儒啊,庄曦月大家更是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落落大方温柔优雅的少女,竟然是庄曦月未来的儿媳妇,这一刻心底唯一的想法就是、庄曦月眼光真好。
高琪气笑了:“你这丫头当真会颠倒黑白,不肖说我跟这位小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我们认识,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如若不信,可以找专业的鉴定机构……。”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是啊,你这画就是经过专业鉴定机构鉴定过的。”
明显嘲讽。
李亚龙信了高琪的话,一想到自己差点拿几千万拍一副赝品回去,就憋不住胸口的怒气,瞪向叶潇潇,恶声恶气:“原以为叶小姐面美心慈,没想到却是佛口蛇心,你们叶家也尽会做这些龌龊事情,丢人现眼,明显欺诈行为,我要告你们。”
“你胡说什么?这幅画明明是真的,你别听她瞎说……。”叶潇潇想要辩解,云涯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淡定而笑:“大家就不好奇我为何如此笃定这幅画是赝品吗?”
众人听她刚才的话,都以为她擅长字画鉴定,对齐老先生的自传很是熟读,想来应该是个很有才情的姑娘,庄曦月年轻时就已才女闻名,相中这样的姑娘做儿媳妇似乎在意料之中,最起码相比较咄咄逼人、自作聪明的叶潇潇来说,何止甩了十条街。
“为何?”李亚龙对这姑娘很有好感,遂大声问道。
云涯环视一圈,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如同星空大海,泛着神秘而幽邃的光芒,仿佛一瞬间就将人的灵魂给吸引进去,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因为真品在我家里。”
云涯目光静静的落在叶潇潇身上,明明笑意温柔,却给叶潇潇一种森冷之感,并且只有她自己有这种感觉,袖下的手死死攥成拳头,叶潇潇知道自己输了,但她不服输,冷笑道:“纪云涯,你家里的才是赝品吧,输就输了,我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但你这种做法就忒缺德了。”
云涯觉得这个叶潇潇真是脑子有病,心底对她的厌恶越发深刻,“这话我应该问叶小姐才对,赝品就是赝品,相信大家的眼光都是雪亮的,愿赌服输,叶小姐,你这是输不起吗?但是赌约可是你亲自立下的。”
云涯一字字一句句,温柔坚定。
萧夫人眼看事态就要不受控制,遂站起来当和事佬:“真假咱且先不说,万不能伤了和气,叶小姐,您说对吧。”
叶潇潇知道自己现在占不了好,心底把卖她画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骗到姑奶奶头上来,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不弄死他她就不姓叶。
萧夫人明显给她台阶下,她心底纵使再不服气,可也知道大势已去,没想到被纪云涯反降了一军,你给我等着。
心底怎样想,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这事关我的名声,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等会儿我会找最专业的鉴定机构再鉴定一次。”
话落坐了下来,拿出电话就要打,她绝对要弄死那个人。
“慢着。”一道清脆的嗓音突兀响起。
本来,萧夫人想要息事宁人,闹大了谁脸面都不好看,萧夫人看向说话的人,正是纪云涯,虽说是叶潇潇先挑衅的,但这姑娘也要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太要强不惹人喜欢。
云涯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温柔的笑道:“叶小姐自欺欺人掩耳盗铃,自己开心就好,但是您也说了愿赌服输,希望您能遵守自己的赌约,盛华集团奉信诚信理念,作为盛华的大小姐,自然是不会做出失信于人的事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