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大概如此吧。
他就这样在冷风中,一站就是一夜。
冷月幽幽穿透纱帘洒照在大床上,床上的少女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过了半晌,忽然直起身来,揪扯着脑袋。
安眠药对她已经失效了,头大如斗,可就是睡不着。
重重复杂的情绪堆积在她的脑海中,撕扯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很想让自己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可单单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她都做不到。
披上外衣起床,离开房间走到花园里,坐在花藤架下的秋千上,歪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云涯没有回头,一道温柔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夜色里,莫名多了几分暖意。
“小姐,您怎么不睡觉,大晚上的跑来花园?”
说话的是阿芸,她也没睡着,听着动静追出来,没想到是小姐。
云涯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望着月光发呆。
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衣,整个人蜷缩在秋千架上,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团,仿佛风一吹就跑,仰着一张小脸,那肌肤在皎白的月光下,近乎透明。
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飘渺而哀伤,阿芸心弦猛然触动了一下,“小姐等着,我去给您拿件外衣。”话落跑远了。
很快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拿着毯子披在云涯身上:“夜里风冷,小姐身子不好,小心别着凉了。”
温暖席卷而来,她愣愣的扭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
遂即笑了笑,笑容透着几分苍凉,不知为何,看的阿芸有些鼻酸。
“小姐……您怎么了?”
“睡不着,出来坐坐。”她笑了笑,让开一点位置:“你坐。”
阿芸紧张的捏了捏衣角,有些惶恐。
云涯笑着瞥了她一眼:“你在紧张?难道我长的很可怕吗?”
阿芸赶忙摆摆手:“不不……小姐怎么会可怕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云涯开了句玩笑,渐渐消弭了阿芸心头的紧张,她犹豫着坐了下去,身子紧绷着,坐的跟一杆枪似得。
两人说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云涯在说,阿芸听着,她像在讲故事一样,讲了个小姑娘的人生,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无奈,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这个女孩子太可怜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阿芸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父母亲人,简直令人发指。”
“是啊,怎么会呢?”女孩抬头望着天空,语气喃喃。
阿芸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泪不由得流的更凶了。
云涯被她哭的有些好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你哭什么。”
“这个女孩太不容易了,我忍不住就哭了,相比来说,虽然我很穷,但我觉得自己幸福多了,我爸爸妈妈都很爱我,为什么都是父母,差别就这么大呢?”
世界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好人,有坏人,有大爱无私的人,也有自私自利的人,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能选择以怎样的形式、活下去。
“因为有的人,上辈子造了太多孽,这辈子从一出生开始,老天就给她们戴上了枷锁,终其一生她们都在与这个枷锁做抗争,为此不惜付出所有,到最后她们才发现,人、怎么能斗得过天呢?”
阿芸听的似懂非懂,看着少女在月光下皎白的面容,这一刻,她心底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草丛里传来虫鸣的叫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催眠曲一样,听的人昏昏欲睡。
“小姐,夜深了,回去睡吧。”阿芸小声提醒道。
云涯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步步缓缓离开。
星月缭绕,大地银灰,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6点的时候,晏颂准备回去,就在这时,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跑了出来。
晏颂眼眸一紧,赶忙藏身在一株大树后。
等人跑远了,他从树后现出身来,看着少女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眸光一片幽深似海。
昨晚没休息好,但她还是按时起床,跑步能让她脑子更清晰,整个人还有些人气儿,不至于行尸走肉。
阿芸依旧晃晃悠悠的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跑两步喘一大口气。
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花叶静疏,阳光正好。
奇怪,是错觉吗?
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晃了晃脑袋,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吧。
没再多想,又继续跑了起来,可是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故意出其不意的扭头,还是以失望而告终。
“小姐,您怎么了?”阿芸顺着她目光看回去,什么也没有啊。
“可能是我想多了。”自嘲的笑了笑,她继续迈着脚步跑下去。
晏颂看着那道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不由得苦笑,真是个敏感的丫头,差点被发现了。
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等我。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晏颂拿出接通。